霧玥從沒想過一個人可以冷血到這個地步,她雙手發著抖,徹骨的寒意灌入四肢,流竄進心臟。
看到白蔻高高把貓舉起,霧玥隻覺得心跳都停止了,她猛地轉過頭,將脆弱的身體靠近謝鶩行。
這一刻她才真正體會到,嬤嬤過往告誡自己的話,有的人殘酷起來,比起吞人的野獸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能做的,隻有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在意的人。
謝鶩行看著霧玥近在咫尺的臉,緊閉著眼也藏不住眉眼間的害怕,交疊的眼睫顫如枯葉簌簌。
猶豫了一瞬,他悄然撿起手邊的一塊碎石,指尖蓄力,朝著白蔻的手腕淩厲擊射去。
“啊!”劇痛讓白蔻一下失了力,手腕頓時一鬆,轉瞬的功夫白貓從她手裡跳出,竄進了一旁的草叢裡。
蕭汐寧臉色一變,“怎麼回事?”
白蔻揉著劇痛的手腕,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到上麵被碎石劃出的血痕,還以為是貓抓的。
見蕭汐寧目光不善,連忙跪地解釋,“那畜生抓了奴婢一下,奴婢一個沒抱穩,讓它跑了。”
霧玥聽完白蔻的話,虛睜開滿是慌張的眼,四處尋找白貓的身影,見它逃脫,霧玥咽著乾澀的喉嚨,震動的心跳慢慢平複。
還好跑了,一定要跑遠點。
注意到蕭汐寧朝自己冷冷剜來的眼神,霧玥一驚,努力收拾好情緒,攏了攏裙撐著發軟的身子站起來,輕聲說:“天色也不早了,我就不妨礙皇姐找貓了。”
蕭汐寧看她低順著眼,隻怕心裡不知在怎麼偷笑。
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對著白蔻斥罵了一聲“沒用的東西”,用力一甩披帛就走了。
白蔻哪敢多說什麼,也連忙跟上。
待人一走,霧玥勉強鎮定的情緒便慌散開,她抬手按在急跳的心口上,稍稍平複下心緒,又手忙腳亂的扶起謝鶩行,抓起他的手檢查。
白皙的指被燙的紅腫,指上手背上都有水泡,最大的能有鵪鶉蛋那麼大,皮膚都撐的透明。
該多疼啊,她被熱水燙著舌尖都受不了。
霧
玥緊緊扁著唇,
一雙泛紅的眸子再次升起水霧,
她吸吸鼻尖,抬眸瞪向謝鶩行,“誰讓你自作主張的。”
一開口聲音卻沙啞的厲害。
謝鶩行抿著唇乖馴的垂下眼,“我以為,公主想要貓,我可以換。”
“你是不是不聰明?拿自己去換?誰要你換它!”
這還是霧玥第一次如此疾言厲色的對謝鶩行說話,胸膛起伏著,通紅的眼眸晃著淚意,彆樣的瀲灩。
她還想訓斥,可看到謝鶩行手上的傷,又怎麼也硬不下心腸,眼裡瑩瑩的淚花閃爍了一下,聲音也變得輕啞,“疼嗎?”
疼麼?不過如此吧。
比起被丟到獸群裡訓練,獠牙勾進臂膀的時候,這點痛委實不值一提。
謝鶩行輕輕啟唇,指上卻忽地拂過柔風。
他一怔,低下視線。
是小公主垂首將唇湊近著他的手,在輕輕吹氣。
若有若無的氣息從唇間嗬出,像是羽毛輕輕掃在他指上,綿綿的柔軟穿透指尖,沿著脈絡,絲絲縷縷的往上遊走。
謝鶩行緩緩咬住齒根,“疼。”
……
回到長寒宮,得知原委的蘭嬤嬤氣憤的久久說不出話,心中的不安更是被放大到了最大。
四公主如此跋扈,將謝鶩行傷成這樣,日後隻怕處處都要和公主作對。
她壓著滿腹憂愁,讓兩人先休息,自己則去請太醫。
謝鶩行出聲攔住她,“嬤嬤還是不要大動乾戈,以免落人話柄。”
不等蘭嬤嬤說話,霧玥已經著急出聲,“那你的傷怎麼辦。”
如此嚴重的燙傷,若是不治,恐怕會破潰。
蘭嬤嬤也同樣擔心。
謝鶩行微微彎唇,朝兩人笑笑,“嬤嬤去尋些藥來就行,包紮一下,應當就不打緊了。”
見謝鶩行堅持,蘭嬤嬤也隻得點頭,眼下這種情況,誰知四公主還會不會來找茬,還是不要聲張為好。
蘭嬤嬤很快拿來傷藥,水泡需要挑破,再把皮揭掉。
謝鶩行早就習慣了疼痛,反倒是霧玥……
他偏過頭看去,小公主煞白著臉,眼裡滿是水霧,抽咽著要蘭嬤嬤輕點,仿佛傷的是她一般。
嬌滴滴的小公主。
蘭嬤嬤給謝鶩行處理完傷口,憂心忡忡地說:“依我看,西山狩獵的事,公主乾脆稱病不要去了。”
蘭嬤嬤滿腹心事,如今都這樣了,對公主注意的人越多,越可能生事端。
所謂,人不找事,事找人。
謝鶩行眉心不著痕跡的一皺,“再有幾日就要動身,此刻才說病了,恐怕不妥,令人多想。”
蘭嬤嬤自然也知道,隻是她實在不放心。
還想說什麼,就聽謝鶩行又說,“而且此事是太子促成,若是現在說不去,豈不是也令太子為難。”
蘭嬤嬤這才不再提,滿腹心事去拿藥瓶,準備給謝鶩行上藥。
霧玥卻搶過桌上的藥粉,“我來。”
她一心都在謝鶩行身上,也沒留心聽兩人說什麼,注意到謝鶩行皺眉,以為是蘭嬤嬤不夠小心,弄疼他了。
“我會小心翼翼的。”她朝謝鶩行看了看,極輕的聲音都證明了她真的很心翼翼。
霧玥托起謝鶩行的手,挑破皮的傷口露著血肉,尤為可怖,臉色又白了一些。
謝鶩行一言不發,凝看著霧玥懸在眼瞼上的那滴,搖搖欲墜的晶瑩淚珠。
那麼一瞬間,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過於卑劣,一邊利用著小公主,一邊貪得無厭的要她隻對自己注目。
可卑劣又怎麼樣呢,他不本就是這樣的人,誰叫她先要來招惹他。
何況,她姓蕭,他從她身上討什麼都不為過。
謝鶩行眼中是深淺不明的情緒,似乎是找尋到了足夠的理由。
心安理得的,將自己傷痕累累的手,放在小公主賞心悅目的柔荑上。
將自己的不堪,深扣進她的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