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嫌棄地看著老鼠精,誰要吃這東西了。
端陽恍恍惚惚地出聲:“呃……這……”
按規矩,其實是不好動私刑的,他們是代表官方來抓灰仙的。
端陽意識裡想要出言勸阻,但是剛才談瀟縮減了太多步驟,壓縮成一個手訣的降靈儀式實在太震撼他了,從孔宣出現後,他就久久不能回神,導致張開嘴隻是模模糊糊的單音,又急又無法組織好語言。
沒辦法,有靈應的天師、巫師端陽也見過,但談瀟這個降神速度快得有點離譜。嚇死人。
“大神,先彆動手,他還沒有登記過。”談瀟一看端陽的樣子,心裡也想到了,他掏出一個在吳天玉家拿的一次手套戴上,捏住貓那麼大的老鼠的尾巴,倒提起來。
孔宣剛剛被惡心到了,但也記得自己下界本意,收起五色神光,隻是手指在手背上點了點。
談瀟會意地道:“知道,處理完我就回去了。”
孔宣的身形這才漸漸淡去,回去繼續寫作業了。
談瀟把老鼠拎起,端陽則給現場拍照,回去做台賬,又逼問:“你叫什麼名字?”
山海關是人過妖不過,這灰仙肯定不但要抓回去,還得和北邊的同僚溝通。
灰仙渾渾噩噩地道:“都叫我……仲大胡子,本名仲能。”孔雀大神一走,那種仿佛極強的壓迫感和威脅感沒了,但衝擊也太大,他剛說完名字,頭一歪就昏死過去。
談瀟把仲大胡子遠遠提著,對端陽道:“有沒有塑料袋啊?”隔著手套拿都嫌不夠,他感覺手下的觸感很惡心,老想拿掃把打。
端陽:“……”
你隻有這個要說的嗎……
端陽仍然惦記著自己最關心的事,虛弱地道:“你,你怎麼,”他講話都有點不清楚了,兩手比劃著道,“你都沒設壇,你就降神了?!你這什麼招數啊?”
這和他知道的巫師乃至所有同行都不一樣,還一點供品香火也沒有,這麼說吧,他平時充話費到賬也沒這麼快的!
談瀟想了想:“無杖無聲咒啦。”
端陽:“……”
談瀟開了個玩笑,看端陽要崩潰的樣子,說道:“其實是我信譽好,賒賬。”回去再把供奉補上。
端陽長長“啊”了一聲,想起談瀟被甩到外麵的畫麵,還是很驚心動魄,那一下他都覺得日月無光了,難道未成年搭檔要在自己麵前寄了,“你早有防備灰仙會偷襲了吧,還敢過去,是真的夠相信自己的‘信譽’。”
“如果靈巫不相信宗主神,還要相信誰?”談瀟也得承認在彆人看來,自己那一刻很衝動。
端陽一時不能言語,抱了下拳。
端陽拍好照片,談瀟則找到一個垃圾袋,把仲大胡子放進去,接著又一起把昏迷的吳天玉背了起來,一步步下樓,順便把阿晉給喊了上來。
吳家的門重新打開了,毛毛和吳母緊張地站在門口,向上張望,看到他們出現,驚叫一聲,還有些猶豫要不要上前。
“沒事,已經驅完邪了。”端陽說道。
吳母還是不敢動。
談瀟說:“可以的。”
吳母立刻衝上前扶著吳天玉,把他放在沙發上令其躺平了。
端陽:“……”
毛毛看到談瀟手裡還多了個塑料袋,有點膽怯地道:“這,這是什麼?”
“就是搗鬼的東西,沒事了。”談瀟道,他沒給毛毛和吳母看仲大胡子,也沒仔細說這是什麼,讓他們知道沒事了就行,再看兩眼仲大胡子被嚇到怎麼辦。
“毛毛姐,阿姨,那個,之前的事,我們都是演的,你們應該理解吧?毛毛姐你彆怪我騙你,阿姨,你也不要怪毛毛姐了,你之前想找的是個真騙子。不像我,我是假騙子,毛毛姐是出於好心……”談瀟說起來還真有點費口舌,此前隻有他一個人明白所有真相。但意思,大家還是明白的。
毛毛擺擺手,已經無力吐槽了。
理解,還有什麼不理解的。
她理解了談瀟,隻是不理解這個世界了……
“當然!”吳母肯定不會對毛毛有什麼怨言,謝還來不及。雖然很震驚,但要不是毛毛,孩子就完了,陰差陽錯有了個好結局。
“那、那我孩子已經徹底沒事了嗎?他怎麼還暈著?”吳母看到吳天玉身上還有些傷痕,很是心疼,這都是仲大胡子用他的身體搏鬥時留下的。
“畢竟被纏身那麼久。”談瀟找了個垃圾桶過來,然後端陽上前,用隨身攜帶的銀針在吳天玉頭頂刺了幾下。
針刺之後,吳天玉果然悠悠轉醒,一醒來就捂著肚子哎喲兩聲,哇一下吐了,剛好被垃圾桶接住。
——他被仲大胡子附身時吃包子,仲大胡子想吃卻吃不到,無能狂怒地塞了一堆,全進了吳天玉肚子裡,吳天玉醒來後不吐才怪。
就是可惜了談瀟做的包子啊。其他人心中都想。
那香味兒可饞死他們,這下都浪費了。
吳天玉從渾渾噩噩的狀態蘇醒,隻覺渾身吃痛,看到談瀟便向後一縮,下意識在心中召喚那位老者,可不見回音,他失聲道:“你們對我做了什麼!我師父在哪?!”仲大胡子完全掌控他的身體發生的事,他根本不太記得。
端陽和談瀟對視一眼。
端陽問道:“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麼?”
吳天玉不信任地看著他們,尤其是談瀟,談瀟是跟蹤過他的,“是你,你搞的鬼,你可知道,這會壞了他的五千年修為!”
……五千年,真能吹,五千年還能被揍成那樣?
不過這妖鬼迷惑人時亂吹牛也是常有之事,甚至有那種亂吹自己是七仙女、王母下凡的,就圖個招牌響亮。也可以說是擅自找大神代言,侵權還不帶給代言費。
端陽嘖嘖道:“他是這麼跟你說的?說他是神仙還是什麼?活了五千年?”
吳天玉此時看著端陽戲謔的模樣,心裡感覺有點點不對勁,尤其是仲大胡子被拘起來,他現在的思考能力已經恢複許多。
吳母擦著眼淚道:“傻子啊,看看你這身體吧。”
吳天玉看向表姐舉起的鏡子,之前好像一直沒注意,自己已是麵黃肌瘦,毫無血色了,他心裡空空的,喃喃道:“可是,可是……”
“他到底怎麼跟你說的?”端陽把手機也拿了出來,準備紀錄,這個也是要寫案情描述的,回頭結案報上去。
吳天玉捂住頭,此時回憶起來,竟然像是一場夢,“我,我旅遊時買了個紀念品,然後就夢到他了,他說他是仙宗長老,遭人所害,隻有一縷殘魂,附在紀念品裡。隻要我定期為他找些藥材,他就能恢複修為,指點我踏入仙途。他確實是無所不知,還教我平事、考試!”他把自己經曆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越說心裡就越涼,難道那並不是……
眾人:“…………”
果然是隨身流啊。談瀟和端陽心裡已經有猜測,但是現在聽到吳天玉再說出來,還是忍不住替他尷尬了。
一旁剛到的阿晉也隔著玩偶裝抓了抓“頭”,也嘀咕著什麼:“嚇得我看了下標簽。”
“你這小孩啊,”端陽搖著頭道,“再晚一點,你的身體可就真的垮了,那是個迷惑你的邪祟。”
吳天玉麵色慘白,他已經完全清醒了。
尤其此時再和談瀟對視一眼。
嗯,在學校時仲大胡子可沒附身,那都是吳天玉的自由發揮,他一看到談瀟,尷尬的回憶就全部湧了上來,一時難以麵對,一頭砸進了沙發裡。
死了算了。
吳母雖然聽不懂什麼隨身流,但她看出來這件事是真的被解決了,此時再聽端陽說起嚴重性,當即就要給談瀟和端陽下跪,被扶住,又改成了鞠躬,“謝謝,謝謝二位!”
還去拉吳天玉,讓他也道謝,但是吳天玉兩眼一翻,居然又暈了過去。
端陽趕緊把脈,“沒事,應該就是太羞惱了,身體又虛。”端陽安撫道,“女士,以後遇到什麼事,就去正規宮觀哈。另外,之後如果回訪,麻煩你給我打個好評。”
吳母和毛毛這才反應過來,他們不但是真天師/巫師,也是真的有官方背景……
這麼說,談瀟說的楚王墓那件事,可能也不是編的!
不止毛毛想到這件事,端陽也早就想到了,他甚至回憶起一個細節,那就是之前穆翡分派任務,點到他時,是讓他跟著談瀟去辦案。
網絡打字語序多不嚴謹,當時端陽壓根沒想那麼多。
此時他轉頭問旁邊的阿晉:“……之前穆主任的意思,是不是談瀟一帶二?”
阿晉奇怪看他一眼,理所當然地點頭:“不然呢。”
端陽:“……”
端陽揉了揉胸口,他不是不服談瀟,現在甚至覺得穆主任還挺照顧自己,今天可算開眼界了。隻是再讓他長一百個腦袋,他也想不通,為什麼咱楚省有名的神棍家,培養出了這麼個大巫!
“咚。”
不知何處一聲響。
吳母和毛毛都嚇得互相拉住手,“什,什麼。”
毛毛現在和之前可不一樣了,哇哇叫,“是不是還沒弄乾淨,那東西還在?”
“已經收了啊。”談瀟看了看垃圾袋,仲大胡子都被打成這樣了,肯定不是他在作祟。
“可能是還有邪煞之氣遺留?”端陽撓頭道:“這樣吧,吳女士剛好你帶孩子去醫院檢查下,雖然我針灸過,還是得看看有沒有什麼後遺症,還有身上這些外傷。我們這邊呢,再幫你把家裡除除穢。”
吳母現在對他們是一百個放心和感謝,“好,好,實在麻煩您二位了。”
毛毛也對談瀟感激地一點頭,今天見到的實在超出了她往日所想,心情久久不能平複,甚至另生出一種奇妙的感覺:她和真高人合作了?
“談瀟,你這麼厲害。”毛毛小聲道,“那談姐,豈不是更神了?上次她給過我兩個紙膠帶,我要不要……”
那兩張紙膠帶雖說談春影一頓胡吹,但她之前也隻覺得好玩,誇的都是漂亮。現在則改變想法,思考需不需要隨身攜帶了,或者,供起來?
談瀟也小聲道:“沒有,她純騙子,膠帶你隨便玩兒。”
毛毛:“……”
……她有點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相信談瀟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