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界隻是脫離了天界,但還在天道之下,凡人一言一行皆可能上應天道,何況是孔宣這樣的神靈。
他若強行以真身下界,後果可能就是永遠也不能再來人間界,縱然等他繼承元鳳神職後或有轉機,但那又是多少年之後了?
天狗快樂極了,舔了舔下唇,孔宣怕被封號,哈哈。他唯一的忌憚就是孔宣強行真身降世,心中計算的,是孔宣會顧忌普通市民的性命,還想好了該如何威脅。現在看來,孔宣還另有珍視者。
“孔雀殿下,”天狗眼中貪婪閃過,已做起了吃下五色神光的美夢,高聲道,“你要怎麼辦呢,凡人可禁不起等待,你們還想廝守嗎?”
隻要孔雀心神失守,就是他的機會了。
天狗這句聲音大點兒,所有人都聽到了,穆翡眼睛瞪大,廝守?她幾乎驚呼出聲……
“喵?!”一聲震驚的貓叫,寶瓶長老止語多年,一朝破功,貓眼圓睜看著談瀟:原來你們是這個關係?!
談瀟無心回應,他還在因為耳機裡孔宣那句話而難過,難道,那是唯一的解法?
卻看天狗已再次抬手,欲掀起月氣——
箭矢如流光一般穿破蒙蒙月氣射來,釘入天狗掌中!
不是談瀟,亦不是孔宣。
山腰處站著名身披巫師袍的女子,手中是簡陋的道具弓箭,斥道:
() “少碰我崽。”
天狗把箭拔了出來,他自然知道談春影是什麼人,甚至親自設計過,原本還以為今日談春影早會出手,但不知為何,她修為似乎所剩無幾,現在又能射箭,難道是恢複了?
天狗輕飄飄掃了她幾眼,“人說道高龍虎伏,我也欣賞巫師之行,可惜,我非赤龍。”
要插手仙神之間的事,可不是那麼輕易的。
談瀟也驚了,因為談春影沒戴麥,他一個電話撥了過去,打開外放:“媽?你怎麼又能打架了,你騙我啊?”
“……我沒騙你,隻是拿回來了一部分。”談春影無奈地道,“我知道天狗的事,怕你有危險,趕來告訴你。”
“告訴我什麼?”談瀟脫口問出來,隨即一愣。
他可是個機智的高三生,腦子裡一轉,就冒出一個嚇到自己的猜想。
他老媽對修為含含糊糊,之前說沒有,現在突然又有一點了。他相信之前那麼危急的情況下,談春影不會撒謊,那是為什麼?
——其實談瀟一直有一點不太明白,倘若他一直以來學的就是真巫術,一直在表演,但在過去的十幾年裡,難道他就真的那麼走運,連一點妖邪鬼怪也碰不到嗎?
談瀟見到雄虺之時,帝流漿還未降落。他一直以為,就是這樣,自己因為從小的觀念而忽視了所有異樣,隻是帝流漿之後,妖怪密度高起來,他又被穆翡點明,才經常能遇到。
可是仔細想來,某一個重要的節點,不一定是帝流漿,而是,談春影去往北方受傷之後?
談瀟低頭,拿起談春影在舞台邊碰過的那一串符,從裡麵找出了最老,最初的符,那是他有記憶以來,就一直佩戴在身上的平安符。
談瀟把這枚符取出來打開,隻見上書熟悉的五個字:談春影在此。
周圍的人也都看到了,齊齊抽涼氣,一時無法言語。
談瀟懵道:“……媽,你封印的是我?”他感覺過去的所有都被顛覆了,“我不是人嗎?”
不要說談瀟,就是天狗都饒有興味地“哦?”了一聲。
孔宣也愣了下,可是,他所看到談瀟,一直是人族。
“什麼封印你,是掩蓋你的身份。”談春影罵了一聲,“簡而言之,你爸不是人,是我的太陰弓,現在在博物館睡著。避孕失敗感氣有的你,我想讓你專心做人。你彆把符全撕了,我也不知道全撕了會怎樣!”
此言一出,臉色最差的是天狗——
太陰弓又叫射月弓,乃是最初用來驅逐天狗之物,若說此物在神仙之體麵前還是尋常,可此弓若還成精了呢?刀兵成精,是為大凶之物!
天狗代表血光之災,刀兵之精亦化氣為煞,冷漠無情,無心無愛,當初猜測狙擊手是刀兵成精時,404辦便嚴陣以待,可見威脅。
如此元素相加,連天狗也不知道,此凶與孔雀一起,能對自己造成什麼,驅逐?封印?乃至……
天狗看了看天,心中如被狠狠悶敲了一下。
他自以為瞞天過海,卻沒想到還沒逍遙一日,就發現身側即是死敵,竟是……仿如冥冥中命運的安排。()
好啊,好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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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狗悶哼一聲,不,他還有可算計之處。
天狗看著震驚中談瀟道:“她不知道撕了符會怎樣?看你父親不就知道了,如果不是凶氣漸露,睡什麼?難道還能是被赤龍傷的?”
想也知道,必是自己選擇。凶煞之精怪,縱有神誌,終究本性難移。
談春影沒說話,臉色沉沉,可見天狗到底說對了幾分。
太陰弓在談家化形以來,她本以為修行誦經令其達到了平衡,可與赤龍戰時,重傷之下終究是勾起了丈夫的妖性。天道終有一線生機,丈夫才會最終選擇沉眠休養,也希望有一日在人間之氣中醒來,能找回七情。
而談瀟……她實在不知道刀兵之精與大巫會誕生什麼樣的後代,是中和,還是實力倍加而凶性依舊,麵對六親,也冷漠徹骨?
她希望作為人的談瀟能夠過得簡單快樂,才會用所有修為,掩蓋這一切。哪怕現在天狗當前,她也不希望談瀟把符全撕去,隻想著談瀟能自保就好。
穆翡看看談瀟,又看看孔宣,剛剛才知曉他們是一對小情侶,怎就如此……
“怎麼辦……”她不敢想當事人的心情,放在眼前的兩個選項,竟都是如此慘淡?
談春影雖心懷希望,但想也知道,不把符全撕去,必然應對不了天狗。
孔宣若不想談瀟性情大變,乃至落得和他父親一樣的下場,便要真身降世,繼而離開人間界。
談瀟要不願再也見不到孔宣,就要自揭符咒,極有可能永遠失去作為人的情感。
談瀟遙遙和孔宣對視,對著麥道:“要不,我們試試吧,你回去後,求求你媽,再放你偷渡下來。”
“你要趕我?”孔宣眼睛似乎紅了,他咬牙道,“你知道什麼叫請神容易送神難嗎?”
談瀟無言,可是他不舍得啊,他有強烈的預感,真的掀開了符咒,自己再看到孔宣的舉動,可能,就不會再想笑了。
遠處的孔宣眼睛眨動,好像有晶瑩之物飛散,“就算你不喜歡我,甚至不記得我了,我也是你的宗主神,我說了要令你永受嘉福。”
談瀟恍然,那四個字他一度以為是夢中所得,此時方知道是真的。
不,難道真的沒有其他辦法……
遠處似乎有歡呼聲隱隱傳來,怕是山下的觀眾為了演出而雀躍,這也是今日神州大地的縮影。萬家燈火,喜怒哀樂,是人間最美好的事,誰又舍得破壞。
今日,是中秋團圓之夜啊。
可孔宣在天,他在山頂,談春影在山腰,還有個可憐的老爹在博物館。談瀟背對孔宣擦了擦眼睛。
天狗同樣聽到了那人間之聲,這不正是,他們僵持在這裡的最初原因。除了他,誰也不忍人間美景被毀壞?
他如夢初醒,朝天獰笑,對他來說,兩個選擇都不好,但一定要選
() 一個,作為半妖的談瀟,似乎不一定能夠克死他,“來啊,我就試試你這射月弓,能不能射得了我!”
一線生機,他也有屬於自己的一線生機!
天狗掀起血氣如劫雲,嘯聚向著中心點,帶著無可匹敵的氣勢壓向談瀟一人,他要主動逼談瀟毀去符咒。
“談瀟!”
談春影的聲音也淹沒在血氣中,她隻隱隱看到孔宣似乎向談瀟撲去,那些瘮瘮能夠勾起人心中極度的恐懼,它們隻是掠過身邊也令人如墜深淵。
而這一切,輕飄飄忽略了所有人,僅僅衝著談瀟而去。
……
如同塵煙散儘,血氣消弭。
談瀟立於原地,低著頭,看不清神色,符咒不知何處去了,手中捏了幾根雀羽,正是五色神光,而孔宣卻不知所蹤。
天狗一怔之後,忍不住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真是妙啊!”他簡直要笑得肚子痛了,隻覺得蒼涼又好笑,“誰人排得出這樣的好戲來?真龍乃大蛇,真神不過大鬼,好巫師,好半妖,爾醒後第一件事,是把離自己最近的對象先拔毛!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口角像要裂開一般,雖然看不清到底是談瀟自己還是孔雀揭去了符咒,但他可以猜想談瀟要傷孔雀,孔雀都舍不得還手,生生被將五色神光也拔去了的景象。
這可真是,比他的遭遇還要滑稽呢。
談春影看不清,隻聽到天狗的笑聲,心中一涼,怎會如此?談瀟在人間上學多年,她心中本還存著一絲希望,現在心痛無比,甚至無暇顧及天狗所說“對象”。
“喵……”
“談瀟?”眾人遠遠看著,不敢妄動,穆翡難受地喊了一聲。
談瀟緩緩抬頭,麵色冷凝,看上去,竟真是個無情無性的模樣,把雀羽收在一個紅包口袋裡,拿出了自己彈弓,對準天狗,似乎一心隻有除去天狗的想法,畢竟他是射月太陰弓之後。
天狗昂首,“來吧,這是我的一線生機,還是你殞命之時。我選了,就不會後悔!”
他雙手捏訣,縱然知道太陰弓天生逐天狗,那也要試試。
談瀟啟唇,漠然道:“你選了做狗,我可沒選做妖。”
天狗滯住,這是何意?
談瀟若沒做妖,單憑人身,就算有孔宣的忍讓,怎麼能從孔雀身上拔得下五色神光?
談瀟似是知道天狗在想什麼,看看裝著五色神光的口袋,輕描淡寫道:“這是孔宣送我的生日禮物,用來刷去你的血氣。”
隨著談瀟聲音,孔宣半透明的身體也在談瀟身後若隱若現,緊緊貼著。
孔宣要送他羽毛,自然就要送最漂亮的,那便是他身上的五色神光,隻是這屬於本命法寶,孔宣日常將作為羽毛的它們送給談瀟,要用時才會祭出。
同樣的,得到羽毛的談瀟,其實也能使用五色神光,隻是,這還是他第一次用。
天狗看著孔宣那似是環抱的動作,更覺荒謬了:“如何,你們打算什麼也不選,死扛?”
“不,我選了。”談瀟與孔宣對視一眼,顯然孔宣也明白他的意思了,他道,“我是半妖,但我更是巫師。”
這才是他多年以來,認定的身份,秉承的觀念。
談瀟仰首道:“這裡是人間界,降神之舞,演繹的終究是人之道——”
他不要真神降世,也不要妖身治狗,他相信人族自己的、最初的力量,誰說人族用著尋常之弓就不能射陸上神仙。
人間界也曾神鬼混雜,妖邪遍地,唯人族從遠古存續至今,敢和自然天災交鋒,鑄就不朽文明。巫師敬天畏神,更要驅神逐鬼。
此一言,即應天道。
這一次,談瀟沒有請孔宣握著他的手,而是自己徐徐拉開木弓珠彈:“人間有靈,諸神莫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