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坐在屋子裡的圓桌旁,看著元觀蘊。
元觀蘊先拿了一個乾布給尹問綺擦臉。
當他的布湊近的時候,對方自自然然抬起下巴,眼睛閉上,一張嘴角微翹、猶帶水珠的笑臉便出現在元觀蘊眼前。
尹問綺並沒有在笑。
隻是他的嘴角天然微翹,於是哪怕生氣,也像嗔笑。
元觀蘊隻見尹問綺生氣過一次,還是張嬤嬤時候的事情。
他的布按了按尹問綺的臉,把滾在對方臉上、發上的水珠擦擦去。
望著這張全無防備的臉,他心中突地產生了個念頭:
如果未來尹問綺要找妻子的話,他一定要看著。
駙馬心善,很容易被騙。
所以必須找一個……不能是笨的。笨的隻會夫妻兩一起被騙。
他要替尹問綺把關,找一個美麗的、聰明的又很愛尹問綺的。
這樣他們就會過得很好吧。
元觀蘊默不作聲的琢磨著。
擦完了臉上的水,又換一身乾淨的衣服後,他們必須麵對現實情況了。
靠窗的小榻濕了水,不能睡了。
那麼晚上,尹問綺要睡在……
“找婢女進來收拾一下?”元觀蘊提議。
“太晚了。”尹問綺,“而且又大風大雨的,就讓她們睡吧!我在地上湊合湊合就行了。”
元觀蘊看了尹問綺一眼。
上了床。
但沒有睡在正常的靠外頭的位置,而是挪到了裡邊,又拍拍外邊的位置。
“這不好!”尹問綺立刻說,說完後,咳一聲:“我——可以嗎?”
元觀蘊:“嗯。”
他用一聲單音肯定,並再拍了拍床鋪。
尹問綺上床了。
這個位置還殘留著公主的體溫,一趟下去,就有一種被熱氣包裹的暖烘烘的感覺。
他的臉突地紅了紅。
還好帳子放下來了,看不太分明。
床很大,兩人就算睡在同一張床上,中間依然空了可以再躺下一個人的位置。
床又很小,小到中間就算空了足有一個人的位置,還是能夠感覺到對方強烈的存在感。
尹問綺偷偷朝元觀蘊那瞥了一眼,卻正好對上一雙琥珀色的眼睛。
元觀蘊也正在看著他。
他的目光迅速收回,盯著帳頂。
帳子是石榴帳,很正常,百子千孫嘛。成親了後都用這類的帳子,要麼鴛鴦帳,要麼如意帳,要麼石榴帳……
嗯……
和公主百子千孫……
咳咳……
哎……
尹問綺開始感覺自己口乾舌燥了。
他臉上有點癢癢的,好像是剛剛公主拿布擦他臉時的後勁突然上來了。
他目光往外頭一飄。飄到連著床頭的矮桌。
矮桌上沒有放茶水。
於是?[(,他的目光在空蕩蕩的桌子上定格片刻,大膽一轉,又轉回到公主臉上。
可惜公主現在不看他了。
他一本正經說:“公主,這幾l日我們收到了很多慰問禮物……”
“嗯?”元觀蘊想了想,覺得這個音節太單薄了,所以補充道,“都有些什麼?”
果然,他多問一句之後,尹問綺談興立刻來了:
“都是慰問我的手的。看來大家都知道我的手斷了,不能拿弓箭了。阿娘寫來的信也說,梁昭儀那邊打點好了,已經沒什麼問題了。就是鄭郎君雖然也送了慰問禮物,但還是一直寫信來說想切磋。他肯定知道當時射箭的是你,不是我。”
“他有點煩。”元觀蘊漫不經心,“不理他。”
尹問綺很高興元觀蘊和自己的想法一致。
高興了一會會,他突然擔心:“公主會覺得我話太多了嗎?”
“不會。你也不會覺得我說得太直接。”
“是的!”尹問綺一點也不覺得!
夜色漸深。
他們的聊天也變得隨意起來。
“馬上就要浴佛節了。”
“今年也要辦嗎?”
“要,我們家還搶到了花車——全城一共隻有十八輛花車,到時候,花車上麵載著金佛,繞著城中走上一圈,彆提多麼熱鬨……對了公主,明天我們出去走走吧。”
“去哪兒?”
“去珈藍寺。我們認捐的金佛就在珈藍寺裡頭,看看它有沒有被高僧們好好的供奉念經,這可不能被怠慢了……”
床帳裡頭,駙馬的聲音一點點低下去。
說著說著,他快睡著了。但睡著之前,有個很重要的東西,他一定要強調下。
“那個,公主,我不是故意把窗戶打開的……”
所以,我也不是故意上床來的。
他把這含蓄的意思,用含蓄的眼神,傳遞給元觀蘊。
元觀蘊模糊的明白了一點兒。
“我不介意。”元觀蘊,“床很大。”
得了答複,尹問綺快快樂樂打個包票:“公主放心,我也會像上次一樣,安分守己的!”
元觀蘊:“?”
他想了想上次尹問綺的睡姿,再看看尹問綺現在自信的模樣,決定不多說。
反正再多睡幾l次,尹問綺一定會自己發現的吧。
說了這麼多,尹問綺實在有點撐不住,眼皮一合,睡著了。
元觀蘊沒有睡,他觀察了人好久,確定人真的睡著了之後,突然伸手,拿指腹擦一下對方的臉。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隻是剛才拿布擦完之後,突然很想這樣做。
做完之後,他也心滿意足的入睡了。
第二日一早,兩人按著昨天說的,準備去珈藍寺看看佛像。
但出門沒有多久,路上就碰到了個人,頭上插著一柄小箭,箭尾迎風微顫。
不是彆人,正是鄭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