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生覺得自己真被趙凜說魔愣了。
一年後,趙凜帶著燕平山的邊軍大敗南蠻和北戎,連他們的王庭也一並搗了。兩年後,趙凜平了荊州匪患,殺了肖鶴白氣死了盤太妃,帶著大批的黃金班師回朝。老皇帝甚為高興,封了他為異姓一字並肩王,與靜親王分庭抗衡!
趙凜很高興,不是因為皇帝封了他王。而是因為何春生送了他一幅畫。
畫裡麵是一個穿著石榴紅的三歲小姑娘,帶著喜慶的虎頭帽耳,手裡拿著一串甜甜的糖葫蘆,笑得眉眼彎彎。
趙凜拿著畫很是激動,眼眶都紅了,連連說:“對對對,我家丫丫就是長得這般模樣,哎,本王一直想畫來著,奈何不通文墨!”
何春生微笑不語。
趙凜小心翼翼的把畫收起來後又道:“本王瞧著朝堂上的那些酒囊飯袋都不如你。你若是好好讀書入仕,定是個才名遠揚的俊雅探花郎!”
何春生掀開眼皮瞧他:“為何不是狀元??[]?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趙凜:“水滿則溢,探花郎不是正好。”
何春生稀奇他居然能說出一句成語,但顯然他對這句話的理解不好。
趙凜成了老皇帝手裡的一把刀,一把鋒利出鞘,出頭扛打的刀。
而他心甘情願成了趙凜手下一條最忠心的‘狗’,幫著他毒殺了許多不聽話的朝臣。
從前他出門人人喊打,現在他出門人人畏懼他,相同的是他們都厭惡他,憎恨他,覺得他該下地獄。
他無所謂,在他看來,這些所為的世家權貴,乃至荒唐至極的老皇帝都不如趙凜好。
這個讓他喊一聲叔叔的人。
趙叔叔想做什麼,他就幫他去完成。幫他權傾朝野、幫他修廟求佛,最後甚至幫他去死。
他親手在司天監的祭台上畫完了符咒。
那日他躲在司天監高高的占星台上往下看,那個救他於危難的人被困在祭台之上,血流了滿地,融進他親手畫的符咒裡。
明明是深秋,卻天降大雪。
天禧三十六年,權侵朝野的攝政王被賜車裂之刑。死後,老皇帝命人將他挫骨揚灰。
何春生動用王府全部的家財買通官員,將他的屍骨買回。一路躲匿隱藏運回了青州長溪,然後尋著記憶翻山越頂,將他葬在了那座小小的墳包前。
來年春天,一大一小的墳包開出了簇簇不知名的野花。
何春生在墳包的不遠處搭了一座小木屋,木屋上掛了許多鈴鐺,風吹過叮鈴鈴的響。
每年臘月十三那日他都會出一次山坳,會帶回來紅豔豔的糖葫蘆和最好的烈酒擺在墳包前。
偶爾路過熱鬨的茶樓,會聽見說書的人說起自己的結局。據說他這條走狗,在攝政王死後被仇家亂刀砍死了。
死相淒厲恐怖。
還有人說他長得本就恐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徒!
學醫本就是救人,他卻拿來殺人!
他看了看自己手,嗤笑一聲徑自走了。
他在山坳一守就是三十載,永和二十年冬,彌留之際,他躺在病榻之上,模糊的視線裡,是當初給趙叔叔畫的那幅畫。
畫裡的小姑娘眉眼彎彎,溫暖甜蜜,朝著他伸出手。
他想,如果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就遇見趙叔叔和她,這一生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他娘或許不會死,他也不會殺人,他的性情會如他娘所期盼的那樣,溫和雋永。
會讀書入仕,走上官途,成為光風霽月的探花郎。
他無力的垂下手。
山坳裡飛來一群鳥雀,繞著天空盤旋一圈後,最終停在了那兩座小墳包前。
天禧十三年,青州長溪鎮西集市上,小何春生第一次見到了小團子趙寶丫。
小姑娘眉眼彎彎,指著他麵前的棋譜問:“你這個多少銀子呀。”
小姑娘粉雕玉琢,靈動可愛,那聲音又甜又脆。晨光灑在她身上,像是她原本就在發光。
那一瞬間,小何春生覺得這個小姑娘無比熟悉,像是前世就刻在心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