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林景東道:“林部長,我其實不太想得通老板怎麼就偏偏看上了我。她開出的待遇真的非常好,吸引的不隻是我一個老牌大學生而已。當時我們有三個人,還有專門學經濟的。”
林景東問了問他們三個人的情況,然後道:“這個不難猜。首先,你是取消高考前最後一屆大學生,建國後十幾年的大學生都是鳳毛麟角一般的存在。基本一畢業就被各大部委機關、國有大廠要去了,起點往往非常高。那會兒水木、京大畢業的甚至有直接一畢業就上正處級的。譬如說如今上海那位朱書記,那就是水木學經濟畢業的。你們複旦畢業的也差不到哪兒去。那會兒的大學生本來就是從幾億人裡選拔出來的精英。”
柳昭點點頭,這也是他一貫十分自傲的地方。五六十年的名牌大學生,那就是天之驕子。
不過,也很多人遭遇了十年磨難。
甚至林部長剛說的這位朱書記,大學畢業就是正處級了。結果二十年後他平反回來還是正處級。
柳昭運氣不錯,一直待在廠裡,沒有受到大的衝擊。
他辭職不是因為廠裡對他不好。他四十多就乾到萬人大廠的副廠長,雖然排位靠後,很受重視了。
要知道廠長可是正廳級,他單論級彆也是上了副廳的。
隻不過,老廠長想法比較守舊,而且廠裡頭派係林立的。
下頭的工人又吃慣了大鍋飯,對想砸了大鍋飯、提高效率的他也十分不接受。
他感覺有誌難伸,這才會在應聘上後辭職。
當然,也是雙向選擇。
他管過國有大廠、那種萬人大廠的人,管理程氏集團國內這1.5萬人還不是手拿把攥。
關鍵程氏集團年輕啊,從上到下的管理人員銳意進取。
嗯,隻是管理人員。因為占員工最大頭的是那些每天來摘菜的臨時工。
北上廣深四地的摘菜工大概有一萬人。
不過,如果乾得好被選進了會所、火鍋店、服裝店、服裝廠......就可以轉為正式員工。
工資上自然也有增加。
所以,大體上除了毫無轉正希望的‘老人’(相對來說年紀大的),基本也是踏實肯乾的。
也是因此,整個公司上下,效率和公平還是做得比較到位的。
這是對他來說比較理想的狀態了。
另外,他也是少年得誌的人,一般的老板很難讓他服膺的。
但程總不同,就算不跟同齡人比,比那些年長她十多二十歲的企業家,她也算絲毫不遜色的。
而且,她還有家國之心,一次又一次的為國家慷慨解囊。這一點柳昭是能和她共鳴的。
他想在廠子裡改革,也是不想看到自己從大學畢業就供職二十多年的廠子在接下來的競爭中失去競爭力,最後不得不走上工廠改製、工人分流的路。
因此,應聘上之後他就留下了。
就算以後有不順,這幾年掙的也足夠他很多年花銷了。供養兒女出國留學都不成問題。
而且,海南買房他也一開始就跟著買了兩套的。
隻不過不是和老板一個小區,是在彆的小區買的。
過年的時候一共40萬分紅分下來,他又準備要買。
當時正好老板又來海南買房了。雖然隻買了十套,他也趕緊又跟著買了兩套。
所以如今,他在投資這塊也賺了不少了。
倒是眼前的林部長,其實個人沒買。據說他家的存款一半都支援女兒買房了。
另外一半留著以備不時之需。
也有人私下說他不用買,有個可以拎包入贅億萬豪門的兒子,還為錢發什麼愁?
當然,這話也就是私下說說。
畢竟誰都知道,林部長其實不同意兒子和小程總處對象啊。
林景東不知道柳昭在想什麼,繼續分析道:“其次,你在國有大廠乾了二十多年,還經曆了十年動蕩。你的經曆讓你比較成熟,你還有豐富的管理經驗。正好彌補之前程氏高層的不足。兩萬多人啊,全是一幫年輕人自己摸索怎麼行?瀾瀾自己是沒空親力親為的,她如今更多是在研究經濟現象。看那一篇篇高質量的論文,將來肯定是往經濟學家這個方向發展。剩下的就算是肖晚,正經科班出身。她的實際管理經驗也為零。她會的還是書上照本宣科的那套。另外兩員大將,王千惠和葉蔓蔓都隻是高中生。後來工作後再去讀的MBA。畢竟不是正經高考出身!我說了這麼多,你這會兒總該明白你家老板為什麼在最後入圍的三個人裡挑中你的緣故了吧?”
柳昭點頭,“嗯,我明白了。”
林景東猶豫了一下,“其實還有一個緣故是我猜的。你的經曆、教育背景其實和瀾瀾父親挺像的。她父親也是六十年代的大學生,不過是搞技術的出身。如果不是當年支援大三線建設出了意外,那多半也會像你一樣在國有大廠做到中層甚至高層。可能,她有那麼一點想在你身上看看她父親如果活著會是什麼樣的念頭。”
二者的不同頂多就是瀾瀾她爸入的是軍工企業。
其實程叔對獨子的未來,也是很有成算的。
那個年代國家要完成農業化向工業化的轉變,最吃香的就是工人,尤其是技術工人。
軍工企業的技術工人就更是其中的翹楚了。
隻不過,意外突然降臨,兩夫妻一起在工作的地點犧牲了。
幸好還給程叔留下了瀾瀾。
說到這裡,林景東笑道:“我告訴你這個,是希望你以後不當之處多多規勸你老板。她畢竟年輕,再聰明也有打眼的時候。不過,她可不缺長輩教導。”
“高家、林家、程家那麼多人呢,我肯定會有分寸的。而且,我不覺得老板去年沒有像蕭總一樣買地皮建房是失誤。”
最近的《經濟日報》頭版頭條,副總編親自撰寫的專訪。
這種很明顯是政治任務,帶有引導性的。如今鼓勵房地產改革嘛,肯定要放出一些賺了大錢的例子鼓動人啊。
但裡頭對蕭總諸多溢美之詞,卻對他家老板去年的謹慎有些看輕。
當時他很生氣,怎麼能這麼說一個能為災情慷慨解囊的愛國商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