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023.8.16
“反正沒多少點數,先買這個吧,傑!”
“啊,那我要這個。”
三人組坐在一起,本說好一起討論列張表格,確定兌換物品,五條悟跟家入硝子卻以“先來一件試試”的理由勉強說服夏油傑。
比起需積攢高額點數兌換咒具的傑,二者更青睞稀奇古怪的產品,也是,五條悟家有忌庫,根本不需要咒具,硝子是奶媽性格又很古靈精怪,有特殊效果的藥品是她的最愛。
夏油傑被催得沒辦法,使用兌換功能,五條悟跟硝子一起舉雙手歡呼:“耶——”
‘是我的錯覺嗎,硝子都變得不靠譜了。’
與其樂融融的三人組不同,天台的另一個角落,警校五人組周圍縈繞著幾成實質的低氣壓,臉沉得像暴風雨前夜的海麵,黑得照不進絲縷陽光。
小田英三郎的到來打破詭異的氣氛,轉動通向天台的鐵門把手,一點兒部長樣子都無的小田進來了。
上杉尋喜極而泣道:“小田部長……”
小田比他還要潦倒,黑眼圈、胡須渣、乾裂的嘴唇、皺巴巴的領口、軟塌的西裝外套,說他沒一晚上喝八杯咖啡都沒人信,能站在這兒全靠精力藥劑吊命。
他有氣無力地擺手,示意上杉尋有事待會兒說,向夏油傑等人走去。
小田高大而結實的身軀讓開,於是灑滿天台的光束落在他身後乾瘦之人的身上,光反射在其鋥亮的腦門上。
他像名親切和藹的長者,小田對他尊敬的態度卻昭示人身份的不一般,上杉尋隻是小警部,或許比其他人更有好奇心,卻也不曾接觸過高層。
筆挺的西裝包裹他的身體,仔細看來竟有些軍部的剪裁特征。
硝子跟傑都見過小田英三郎,明白他是上杉尋的上司,從昨日的出場中便可發現,他是官方與咒術界的交點。
小田說話很有老刑警風範,從不拖拖拉拉、雷厲風行,他說:“你們的事我已經從上杉那兒知道了,這隻是個開始,針對你二者的暗殺會愈演愈烈。”
暗殺,這兩個字重重敲在夏油傑與家入硝子心上,誰能想到呢,中產之家出生的兩人,有朝一日竟與光怪陸離的世界交軌。
“所以,經研究決定,在你們熟練使用咒力有自保能力前,移交種田山頭火先生對你們進行保護。”他如此宣布道,“前往橫濱。”
家入硝子的眼睛瞪大了,夏油傑的小眼睛撐開了。
橫濱?!
……
“不要,我要跟他們一起。”五條悟斬釘截鐵說道。
三小隻跟在種田山頭火身後,本來,小田英三郎提出送五條悟回家,後者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要跟家入硝子與夏油傑在一塊。
小田英三郎很為難,他們是要回京都署,五條悟是孩子沒錯,卻也是禦三家之一的五條家的少主,放他進官方的警察局,這有點說不過去吧。
是孩子卻不能把他當孩子看。
還是種田山頭火說:“沒事,就一起來吧。”他俯身對五條悟說,“五條君,你的身份有些特殊,我想你的家人很快就會找到這裡來,你可以跟我們一起乘警車回去,可等到警署門口,夏油君與家入君要與你分開,這樣可以嗎?”
是非常平等的交流姿態,既不存在對孩子的蒙騙,也無對禦三家人的警惕,隻是將現實掰碎了攤在五條悟的麵前。
五條悟撇嘴,做出一副很不情願的模樣:“行吧行吧。”
聽進去了。
坐在警車後排,五條悟還挺新鮮,他左看看右瞧瞧興奮地說:“傑、硝子你看我們像不像被抓的犯人?”
硝子:“……”
太白癡了,無法回答。
夏油傑月半眼道:“像犯人對你有什麼好處嗎?”
至於這麼高興?
五條悟興致勃勃地說:“你不覺得很酷嗎?穿黑白條紋衣舉牌拍照,要不我們也去拍一組吧。”
夏油傑:“。”
“……還是少看點美劇吧,日本的監獄照可不是這樣的。”
硝子這時又站五條悟了,在旁邊說風涼話道:“讚成讚成,我也覺得很帥。”
熱愛醫療劇與相關紀錄片的硝子醬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美劇愛好者。
五條悟起哄道:“拍照——拍照——”
夏油傑打發他道:“從橫濱回來再說吧。”
“對了,橫濱。”五條悟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問道,“說去橫濱你們倆的表情怎麼這麼奇怪?”簡直不是去日本的城市而是去什麼龍潭虎穴。
這問題實在太白癡,家入硝子都聽不下去了,她躬身縮在車後座,手肘抵在大腿上,側臉看五條悟道:“家庭教育中沒包括日本曆史嗎。”
想到他刷分前稀爛的咒術史,夏油傑頓感頭疼,恐怕不是沒學而是沒好好學吧。
果然,五條悟一臉不屑道:“哈,日本曆史,那種東西誰要聽啊,上課當然是睡覺啊睡覺。”
硝子吐槽:“一對一授課還能睡得著覺,某種意義上真了不起啊你,五條家的老師有這麼慣著你嗎?”
恐怕不是慣著,是當祖宗供奉吧。
夏油傑也勸學道:“這種常識性的東西多多少少要知道一點吧。”
五條悟吐舌頭:“切!”
硝子可不會給他上課,這又是夏油傑的場合了,他咳嗽一聲,示意五條悟集中精力。
“橫濱,是日本最混亂也最危險的區域。自十九世紀六十年代黑船事件後橫濱就是日本麵向國外的港口,各國人民經橫濱進入日本內陸,他們中一部分人留在此地生存發展,因此,橫濱形成了不同於東京與其他地區的多種族文化氛圍。”
“夏油老師!”Q版五條悟舉手道,“請問黑船事件是什麼!”
夏油傑&硝子:“……”
“悟。”夏油傑嚴肅道,“你已經不學無術到這種地步了嗎
。”
解釋完黑船事件後,夏油傑繼續上課,剛才說的隻是橫濱成為多國駐紮地的開端,真正讓他獲得超然地位的是日本戰敗事件。
“戰敗後,橫濱作為戰敗賠償的一部分,正式宣布成為各國共有租界,日本政府實際失去了對橫濱的管轄權,各個國家的雇傭兵、犯罪者在走投無路時都會進入這座城市,試圖在混亂中獲得一點庇護。”
“那是一座充斥著血腥、暴力的城市,意大利的家族、俄羅斯的黑/手/黨、日本的黑/道盤根錯節,統治著這一座城市,他們甚至還沒有角逐出無冕之王。”
“我看過橫濱的紀錄片,是一位記者冒著生命危險深入其中完成的,這座城市中爆炸與謀殺都是家常便飯,幾乎沒有孩子能完成義務教育,每天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
五條悟問:“所以,他們不跑來東京嗎?”要是他沒記錯,橫濱跟東京距離很近。
夏油傑說:“怎麼來呢?橫濱到東京隻有兩個方式國道與新乾線,二者的審查都十分嚴格,且這座城市雖然混亂卻並不貧窮,打個比方就像是美漫中的哥譚,罪惡的同時在港口的滋潤下運河中流動著黑金。”
“哎——”五條悟說,“傑,你真有文化啊。”
夏油傑還以為他在說自己對橫濱的了解度,無奈道:“這是絕大部分國民都知道的。”小學生中時常有傳言,如果進入橫濱就會被嘎腰子。
五條悟說:“不,我是說你的比喻,還蠻有詩意的。”
“……謝謝?”隨之意識到不對,“悟,你有沒有聽見重點。”
五條悟一邊“嘟嚕嚕”地吹口哨一邊向外看道:“傑你怎麼跟老橘子一樣唧唧歪歪唧唧歪歪的。”
這上課態度!
夏油傑的拳頭硬了。
他掏掏耳朵道:“大概明白了,就是說橫濱是混亂的無主之地對吧。”
“嘛,那你們去確實比在京都啊東京安全。”
得出這結論是夏油傑跟家入硝子都沒想到的,他們從小聽橫濱恐怖故事長大,對這地方的忌憚遠遠高於對虛無縹緲暗殺的擔憂,老實說,他們倆都沒啥被盯上的實感。
五條悟道:“喂,你們這是什麼表情,竟然都沒想到這一層嗎?”
二者豆豆眼。
什麼層?哪一層?
五條悟忍不了了,他實在沒想到看似聰明的傑跟硝子在這問題上竟然這麼遲鈍,忍不住扒拉腦袋道:“拜托,我還以為你們很聰明的,竟然連這都沒有想到嗎?”
“就比如說京都,這裡壓根是老橘子的領地,咒術師又多到不行,是最危險的,不得不承認他們老是老,可社會關係人脈盤根錯節,即便各人心思不同互相製肘,有的想要暗殺你們有的想要保護你們,還是危險更多,因為他們更容易在這兒找到幫手,實現無聊的暗殺計劃。”
“隨便使個絆子就會讓人栽大跟頭。”
“東京也是一樣吧,越是勢力深入經營多年的城市,受到暗算的可能性
就越大。”
“橫濱雖然混亂,可這混亂平等地麵向每一個人,我敢打包票,就算是我家的老頭子在這座城市都插不上手。”
“你們要提防的是來自內部的暗箭,至於外來的殺手,危險都是一樣的,你們肯定能應付。”
“所以,對你們來說,老橘子們無法插手的橫濱、政府控製力度最低的橫濱是最安全的。”
聽五條悟一席話,硝子跟傑茅塞頓開,硝子讚賞道:“哎——看不出你竟然還有這麼聰明的一麵。”
五條悟又不爽了:“什麼,老子本來就是天下第一的大聰明。”
夏油傑也說:“沒想到悟你這麼有政治頭腦,是我看錯了。”還以為他是一點政治敏感度都沒有的以力破技派呢。
五條悟張牙舞爪,他伸出爪子,要來狠狠撓這看貶他兩人的癢癢:“可惡,在你們心中我就是這種人嗎?”
夏油傑:“你是。”
硝子:“你就是。”
三人在寬敞的保姆車後座扭打起來。
*
他們的對話壓根沒有避著前排人,種田山頭火以及當司機的小田英三郎側耳傾聽又一言不發,將思維風暴的舞台留給了他們。
小田英三郎穩當當地駕著,看似冷靜的表皮下,是滿肚子驚訝。
‘不,怎麼說呢,應該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吧。夏油傑跟家入硝子早熟又聰明,可他們的階層與受到的教育導致二者眼界不如五條悟寬闊,尤其是在政治層麵,過於淺薄了。’
日本是有名的格差社會,正如印度電影《流浪者》所說“法官的兒子是法官,賊的兒子是賊”,日本社會也是一樣,醫生的兒子是醫生,警官的兒子是警官,政治家的兒子是政治家,固然有平民議員存在,可他們就像是流星一樣曇花一現,與其說是百姓之光,不如說是上層從手指縫中漏下了幾滴蜂蜜,讓群眾誤以為自己有了上升的可能。
這種散發著甜味的陷阱,網住了許多人。
或許這也是為什麼年輕人不關注政治,對於夏油傑跟家入硝子來說,上層的心思距離他們太遠,在無人教導的前提下很容易被眼前的事物所蒙蔽。
而五條悟,他就能一針見血,因為他是作為咒術界的領頭人、五條家的家主培養的,看透他口中“老橘子”的心思已成為本能。
這樣聰明的三個孩子湊在一起,彼此不斷汲取知識,結下了深厚的友情,是他沒有想到的,雖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認識的,還真就五條悟敷衍的那樣“一見如故”,對於他們這些出身柯南世界,對未來懷揣著一絲絲希望與正義之心的成年人來說,三人的交好,讓他們看見了新的未來。
或許,他們正代表著咒術界破除腐朽的明天。
想到這,小田英三郎的胸膛中似有股熱血在激蕩,他強行按捺自己的心思,自嘲道:都多大的人,八字還沒一撇的事,竟然想到那麼久以後。
究竟家入硝子與夏油傑能不能在這場動蕩中活下來還未可知,隻能說他們
會儘最大的力量保全這些茁壯成長的幼苗。
車緩緩停滯,京都警署的徽章透過灰黑色的車窗映入五條悟等人的眼中,五條悟的視力很好,色差未影響他遠眺,他看見了熟悉的人——站在警署門口的五條家宿老。
在與他們關係曖昧、亦敵亦友的官方人前,五條家的宿老站得板正,他們刻意展現身上沉澱千年家族的風華。
永不褪下的色紋付羽織袴像是武士身上的鎧甲,引得無關人士的敬畏。
五條悟撇嘴,這群老橘子,又在裝了。
當然,他也能看出他們藏在體麵表情背後蓬勃的怒氣。
這五條悟是一點也不害怕的,他膽大包天,從小到大破格的事做了一件又一件,宿老生氣又怎麼樣,還不是拿他沒辦法。
他的張狂是天生的,也是六眼與無下限賦予的。
五條悟記得他答應種田山頭火的事,他是個信守承諾的人,伸出手,在夏油傑跟家入硝子手掌背麵拍了一下道:“回頭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