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掏耳朵:“什麼?”
“詛咒師。”夏油傑如是說道。
隻有詛咒師才是完全依賴私人委托,為富商服務的。
家入硝子分析了一大堆,此時卻說:“不過,他也沒有不受到協會派遣對吧。”她這麼說,“應該是除卻總監會任務外的私活。”
真的是這樣嗎?
總監會會允許存在第二個,能量大到足以撼動國家組織的機構在嗎?
夏油傑想。
此時此刻,他心中產生了一個模糊的概念。
——未來的我,是詛咒師。
【探秘進度:6%】
……
致辭結束了。
教宗大人離場了。
下麵一片嗡嗡嗡,教宗大人的助理登場了,主持人接過麥克風,由助理帶精心挑選的教徒們講述自己信仰盤星教後人生發生巨大改變的經曆。
五條悟聽得津津有味,家入硝子已經從無酒精飲料伸手到含酒精飲料,隻有夏油傑一個人想:這不是典型的邪/教手段嗎?
不,你醒醒,盤星教本來就是一個異常教派吧?
跟神道教完全不同啊!
忽然,領子被勾住了。
回頭,方才帶著麵具在台上蠱惑人心的教宗大人出現在他們身後,臉上帶著真實的苦惱而無奈的表情道:“你們啊……”他歎了一口氣道,“跟我來吧。”
哦莫!
二人組對視一眼,被抓住了。
不過,肯定的吧。
【夏油傑】怎會發現不了他們呢?
……
來到教宗專屬的休息室,【夏油傑】很謹慎,他一直注意屏退左右,連跟隨自己的心腹都不讓進,親自蹲在冰箱前問二個小孩道:“要喝什麼飲料。”
注意到家入硝子一直在喝酒精飲料,而夏油傑跟五條悟往嘴裡狂塞紮實的點心。
“啤酒。”
“綠茶。”
“奶茶。”
“啤酒駁回。”【夏油傑】心平氣和地說,“你需要解酒的牛奶,硝子。”
家入硝子吐舌頭。
二個透明玻璃杯擺放在茶幾上,盛他們各自的飲料,教宗大人好整以暇,抄袖子坐在他們對麵道:“說說看,怎麼進來的吧。”
一般說話的會是夏油傑,可他被盤星教的運作模式方到了一句話都不想說,五條悟跟家入硝子對教宗大人有點好感,表現積極。
最後還是五條悟說的:“是傑啦,在網上查到了1400年周年慶的資料。”
夏油傑抿唇補充道:“鋪天蓋地到處都是,都不用刻意查。”
教宗大人歎口氣道:“都跟他們說了,不要這樣宣傳。”
“然後
?”
五條悟說:“然後就用六眼混進來啦。”
家入硝子補充:“有注意躲避攝像頭。”
夏油傑默默從掏出屏蔽儀器。
【夏油傑】:“……”
我真是小看了你們的周全。
十六年前太久遠,原來他們當年是這麼聰明難搞的小鬼嗎?
教宗大人頭太疼了,他對咒術師過於豐沛的良心讓他對七海建人深感歉意,他一定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吧?
“那麼,你們來這裡的目的是?”他不兜圈子了,單刀直入。
“想看你在做什麼。”
“想問傑吵架的原因。”
“被他們兩拖來的。”
異口同聲,二個完全不同的答案,卻充分表現他們的心思。
教宗大人暗自盤算,過去的自己已經猜到了些什麼,悟還是孩子心性執著於自己與他之間的矛盾,硝子怕應該是發現了什麼可她更愛默默觀察而不會主動出擊。
他能做什麼呢?
【夏油傑】歎了口氣,他想如果他們能不執著該多好啊。
真相是刺人的,成年人締造夢境的苦心,無非是想為孩子們創造一個良好的和平的環境,可為什麼他們不能領情呢?
但想想自己,他又釋然了,他本就是這樣的性格,非要想出個是非道理,非要在混沌的現實中找到一條筆直的路。
性格造就了他的今天,也昭示他的未來。
他一個一個問答,溫聲細語:“我的工作你們也看到了,經營一個教派幫大家解決煩惱。”
“至於悟你想探究的問題,抱歉,就當是成年人的小小秘密吧,我是不會說的。”他第一次如此強硬、堵得很死。
五條悟像一隻被雨淋得濕漉漉的貓,啞然了。
“如果沒有問題的話,我給娜娜明打電話,讓他接你們回去。”【夏油傑】也給出了第二個選擇,“或者你們可以等我完成一天的工作後送你們回去,但那樣等到很晚。”
他們當然選擇第二條。
【夏油傑】說:“那麼我會跟娜娜明留一條信息,晚上再發,免得他現在上班不安心。”
他溫柔而沒有餘地,家入硝子注意到,教宗大人並沒有回答他們的問題。
她心想:他在刻意回避。
可那又是為什麼呢?
她或許想到了一些可能,卻不會深究,已敏銳察覺到其背後的混沌。
可夏油傑問了,他的問題甚至有點尖銳,年少的夏油傑臉上帶著一絲笑容,那並非他的本意,而是一種禮貌性的笑容。
他跟教宗大人真的很像,將對外界的攻擊性融化於笑容中。
他說:“幫大家解決一些煩惱,是有償收費的嗎?”
教宗大人平靜地盛下他的咄咄逼人道:“當然。”
“咒術師的工作本就如此困難,我想全世界找不到任何一個比咒術師更加危險的職業了,為什麼不能收費
呢?”
夏油傑說:“我剛才聽信徒說,他為了盤星教奉獻出自己的全副身家。”
隻是收費的話,要到這種地步嗎?
他發現了點什麼,於是準備打破以往的沉默,步步緊逼。
【夏油傑】說:“我不能乾擾他的決定,如果他認為這對他來說是幸福的,那我隻能接受。”
夏油傑皺眉道:“如果這樣的話,不就是實打實以利益為導向的邪/教了嗎?”
教宗大人說:“但我們本來就不是神道教那樣的組織啊。”他們在政府認證中是商業團體。
夏油傑:“……”
他皺眉,顯然這不符合他的想法。
五條悟並不認為有什麼問題,他是五條家的神子,從小享受數不清的供奉,對他來說人權是淡漠的,有不計其數的人願為他奉獻,甚至可以說家族——倘若用大長老的死換他的生,那些迂腐的老頭子會毫不猶豫地去死吧。
於是他說:“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不是很好嗎傑。”
為什麼要糾結呢?
夏油傑搖搖頭道:“你不明白,悟。”
他說了一句很“大”的話:“此非正論。”
他想行的是煌煌正道。
五條悟不能理解,這一瞬間,因出生不同而存在的巨大差異清晰地浮現在二者麵前。
他是神子,不受人世間的限製,隨心所欲,因此不懂人心。
真正的神明總如此,坐在雲端上,不必俯視凡塵。
【夏油傑】沒有笑,他隻是很平靜,家入硝子看著,她認為這是教宗大人最有佛性的時刻,無論是他溫柔也好脆弱也罷,都像是一個疲憊的人。
而現在,他從這些情緒中抽離了出來。
“我也曾有過那樣的時候。”他對夏油傑說,甚至不是娓娓道來,因他在敘述時有種近乎克製的平靜。
“但我逐漸發現,那樣是不對的。”他說,“我們所做的工作,尤其是非世家出身的平民術師,說到底隻是在奉獻而已。”
“每一次祓除咒靈,都必須賭上自己的性命,窗的觀測永遠有出錯的時候,一次失敗就會送上同伴的性命。”
“我們賭上性命為了他們的幸福安定而工作,這難道不值得更多的酬謝嗎?”
“因此,無論他們付出多少,那都是我們應該得的。”
夏油傑說:“但工作本來就是這樣,得到的與收獲不成正比,當我們走上咒術師之路時就應該做好覺悟,未來究竟是什麼樣,所麵對的危險有多少。”
這本就是一種奉獻的英雄職業,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的。
當想退出時,就像七海建人一眼,搖身一變成為社畜,這不也是一種選擇嗎?
教宗大人笑了,他說:“事實上,咒術師這項職業幾乎沒有選擇的餘地。”他說,“尤其是對平民術師而言。”
他第一次如此深入地跟年輕的自己探討問題,這些思想是他在看見同伴疊成山的屍
體後,逐漸領悟的。
需知??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這並不是一些偏激的讓他走向絕望理想道路的思想,而是一些正論背後的真相。
固然可以說強者有保護弱者的責任,但強者未必是強者,弱者也未必是弱者。
教宗大人說:“你知道的吧,咒靈會盯上與自己對視的人。”
“尋常人察覺不到咒靈的存在,很多人終其一生都不會與他們對視,可咒術師的孩子不同,世家出身的術師尚且能在成年人的看護下長大,而平民術師,很多人被發現都是因為他們在無意中招來了咒靈,並且引起了一些難以承受的後果。”
家入硝子的手指顫抖了一下。
“我做過一個實驗調查,目前被挖掘的平民術師在童年時期引起咒靈關注的概率是100%,而他們中超過85%的人都是因為‘不想被咒靈騷擾’這一樸素的願望而成為咒術師的。”
一些人在學習的過程中被正論所引誘,反應過來前就走向了死亡,還有一些人則是見證了同伴的死亡後離開,又有一些人因為人生中的絕大多數時刻都與咒靈為伴,難以回歸普通人世界,於是就那麼渾渾噩噩地作為咒術師或者窗的一員活下去,也有成為了詛咒師的。
“如果是家庭中唯一的術師,活到成年後成為咒術師幾乎是一種必然。”
他對陷入沉思的年少的自己說:“你的想法固然是好的,可那是一種理想主義的想法,不是每個人都是自願成為術師的。”
更多是在現實的推動下,渾渾噩噩走向必定死亡的路。
他沒有深入講更多,因為這些已經足夠了,回到原來的結論:“對付出如此多的咒術師來說,我認為我所做的問心無愧。”
即便不應如此剝削一個普通人。
教宗大人想,如果是以前的自己應該隻會收合理的報酬,哪怕對方想要付出更多也會耐心勸說退回吧,可現在的他絕對不會這麼想。
猴子去供奉自己的救主,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說到底,締造咒術師悲慘圓形輪回命運的,是那些管不住自己咒力的普通人啊。
他的絕望在於,越是想要保護身為同類的咒術師,就越會容易發現,咒術師的命運是一個無解的輪回,隻要世界上存在著咒力,他們就永遠活在咒靈的陰影下,即便再逃離,也離不開怪圈。
唯有沒有咒力,不再產生咒靈,咒術師才能不在永無寧日的命運中掙紮。
但他不願意說,不願意告訴夏油傑。
因為這是一個邏輯死局,對一個致力於保護同伴的人來說,一旦他意識到這件事的本質,人格中的一部分就會破碎。
究竟是保護普通人,還是保護咒術師?
隻要咒力存在一天,永遠是單選題。
世家之外的渾渾噩噩的、像他們一樣的平民是最悲慘的。
夏油傑沉默了。
家入硝子陷入了思索。
五條悟呢,他不認為教宗的人的話有任何錯。
這一瞬間,愧疚感湧上了【夏油傑】的心頭。
他想:如果自己當年不教會悟正論,或許他還在瀟灑肆意地活著吧。
如此清晰的認識到,五條悟的成長、五條悟背負的重擔,都是他強加的啊。
抱歉。
以及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