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2023.10.18
五條家毗鄰清水寺,坐落於都內北角。
聳立在古寺蓊鬱樹叢中的高大白牆隔絕兩個世界,夏風吹拂,樹梢上的葉片簌簌低語,悠揚的帶著奇妙韻律的梵文由遠及近,若有若無地順著風飄來,細碎得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從京都站下車後,通體漆黑的家常保姆車如期而至,厚重的玻璃麵上淺附一層茶褐色塗料,一道玻璃隔絕了鬨中取靜的古都,與車廂內狹窄的小宇宙。
五條悟毫不猶豫地爬了上去,夏油傑與硝子緊隨其後,女侍與充當保衛的武人咒術師或許也上車了,二人卻不曾看見,車內彆有洞天,密不透風的牆板隔絕先後兩個世界,這一切是異世界的五條家不曾展現的。
他雙手背在腦後,纖長而柔韌的身軀依靠在皮墊上:“先說了哈,我家一點兒也不好玩。”撇嘴道,“你們不是看過了嗎?”
夏油傑看窗外之景,哦,路過衹園了,是有祭典嗎?身著色無地的藝妓踩在高蹺似的木屐上,在留半月代頭男伴的帶領下,嫻靜地劃過花見小路。
車平穩行駛,悠悠地自人行橫道側滑過,他忍不住喊了硝子跟悟:“看,有什麼活動嗎?”
硝子跟傑差不多,生長於都市的人對這蒙著古老神秘麵紗的城市總有一絲夢幻的向往,她的腦袋躍過五條悟,現在夾在二人間的又成了長手長腳的大高個。
哦不,二人中的任何之一,都抵得上這形容。
五條悟掃興了,也不對,他並非故意為之,隻對他來說,靚麗的嫻雅的藝妓還沒有兩千年初生產的紅白機有意思,連帶著也不能理解夏油傑跟家入硝子看西洋景似的驚奇神態,硝子越過他的姿勢讓他有點束手束腳,因他在可憐兮兮地收縮自己,給朋友多騰點地兒,這頗有同理心的委屈自己的姿態,也是在這一年中學會的。
隻說是:“這有什麼好看的?我家多的是。”
“這麼說。”硝子回首,車開得不算快,可一條小道的風景轉瞬就過去了,於是她回到原本位置,以評判的眼神打量五條悟,這才意識道,“你是大少爺啊。”
夏油傑擺弄他初中的史學記憶:“禦二家是天皇的血親,屋舍保留飛鳥時代後期的風貌。”他甚至不以“華族”這戰後統一武家與公家的詞彙來稱,殿上人的時代造就逝去了。
“禦二家都是公家。”蓋棺定論的語言。
硝子問:“你家會有藝妓嗎?”還不怎麼相信,歌舞伎世家的人也不會做此打扮吧。
五條悟說:“什麼藝妓,我家的女侍都這樣。”他說,“穿著描金線的笨重和服,打一把紅傘跟著我,真是麻煩的衣服,衛衣方便多了。”
卻見夏油傑跟硝子齊刷刷地“哇哦——”
五條悟瞪大眼睛“哈”一聲道:“你們什麼意思?”
“隻是……難以置信。”夏油在腦海中搜刮詞彙,“我正在用《藝妓回憶錄》代入你的生活。”家入硝子
補充道,“《惡女花魁》也行。”
從影視屋買過大量碟片,橫濱的電影院上新一部劇,夏油傑與五條悟與家入硝子就會推搡著去看,前段時間看了泰坦尼克號,五條悟舉著夏油傑表演傑克跟蘿絲迎風舒展雙臂的經典姿勢,硝子在一旁差點嘔出彩虹,最後作女主角被兩個人輪番表演。
文藝片是夏油傑喜歡的,硝子偶爾也會看,五條悟是小學雞,鐘愛《獅子王》,《藝妓回憶錄》畢竟是奧斯卡獎的獲獎作,沒文藝到讓人睡著,五條悟盤腿坐在皮沙發上苦思冥想,最後說:“真有點像。”
傑跟硝子震動了,前者顫抖著聲音道:“真這樣啊。”
硝子犀利地說:“你也不是小千代啊。”即電影女主角。
五條悟蹦起來了:“老子當然不是,我家比那玩意兒無聊腐朽多了。”
車忽地停了。
到了。
推搡人道:“下車下車下車。”
……
客套環節按下不表,說一不二的神子作風免去繁文縟節,若猛按下播放鍵的留影機,一個勁兒地向前衝,在水榭與遊廊間橫衝直撞,彈子球般一會兒彈到這,一會兒又到那去。
依舊沒記得路過哪些殿堂,看過哪些景,禦成門與廣間就那麼一回事兒,沒有建築大師錄製的講解,無法以外行人的視角揣度匠心,更彆說無條悟不是個好導遊,他隻會說:“喏,演武場”“之前被蒼打壞了又修了新的。”
長歎一口氣:“聽你解說真無聊。”硝子銳評。
悟真跳腳了,他一副不識好人心的模樣大聲訴說自己的冤枉:“拜托,我都說家裡很無聊了好吧,你們要求還真多。”
硝子:“每次來我家你還不是興致勃勃翻漫畫。”
悟捂住耳朵不聽不聽不聽:“那是因為你家很好玩兒啊,甚至有藤子不二雄的全套漫畫,鐵臂阿童木也很有意思,對了,還有血漿片!”
夏油傑懶得打圓場,還記得麼,他們有個夢境空間,悟跟硝子反客為主,逼迫他幻化出海綿寶寶的小屋與戰鬥暴龍獸,東一榔頭西一棒地堆著,有股神經錯亂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