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直降到零點,是豐大潘也挽救不了的局麵。
其他人沒說什麼,由張明皓拿過紙張,挨個傳閱。
天空烏漆焦黑,看不到半點光亮,村長大院內,紅燈籠高高照起,地麵一片暖黃。
砰!
大院門乍響。
還在導入安排表的乘客們驚疑不定。
那扇門很不牢固,隻是被敲了幾下,門閂便抖落在地。
緊隨其後進入的,是無頭的壯漢,還有瞪圓眼睛,死相淒慘的黃毛。
“他、他們……”和費宇一起的高中生馬樂吞咽口水,“不是被燒了嗎?我們把燒剩的都搗碎了啊……”
沒人解釋這個問題。有過一次經曆,乘客們迅速躲回廂房。
這一次,除了原地不動的天殊雪外,向雲和李星鶴也沒動。
豐大潘在廂房門口徘徊,著急道:“你們快躲起來啊!”
李星鶴朝他搖頭。
不管是壯漢還是黃毛,它們都沒有殺人意圖,和昨天一樣,走到餐桌邊吃飯。
壯漢把食物塞到喉嚨,眼眶流血的黃毛張開大嘴,骨骼咯吱作響。
餓。
所有人都餓了。
王素惠給了他們小點心又如何?那一點食物,連塞牙縫都不夠。
向雲盯了他倆一分鐘,鬆口:“吃飯吧。”
他們坐在圓桌邊,對麵是天殊雪。
豐大潘和陸蘇然見狀,也走了出來。
沒一會,宋嫣雨和張頌頌出來了,兩人手牽手,由宋嫣雨打頭陣。
不過她們的位置好,和向雲等人一桌,且離壯漢黃毛最遠,出了事有逃跑的空間。
宋嫣雨很怕鬼,但壯漢和黃毛又不算,頂多是行走的屍體,她可不會打不過兩具屍體。
看來看去一共七個人,不再有人出來。
李星鶴本來想扒拉飯的,因為他和向雲合計過,村子有村子的規則,不可能一線生機都不給,食物總要提供,所以晚餐應該沒問題。
“你們也做了小紙人?”思及此處,李星鶴問宋嫣雨和張頌頌。
宋嫣雨先給自己夾了個烤鴨腿,這才道:“嗯,今天白天做的。”
昨晚聽到陸蘇然和豐大潘講的後,她和張頌頌就打算做一個。
寧可信其有嘛。
“行。”李星鶴放下筷子,“我也去做一個,老雲——你要嗎?”
“不需要。”
拒絕的真乾脆。
李星鶴自己做了個。他手腳很快,但成品慘不忍睹,用張頌頌遞過的筆畫上臉,一個小紙人就做好了。
這下,大家安心吃飯。
隻有豐大潘,見其他人不出來,挨個夾了點菜送到屋裡。
起初他隻打算給劉招娣和可可送,讓其他人出來吃,但被眾人哀求拜托,沒辦法,才全都送了一遍。
晚餐隻有三十分鐘,不停送餐的豐大潘隻給自己留了五分鐘吃飯,吃的那叫一個狼吞虎咽。
李星鶴在心裡倒數三二一,到八點整,餐桌食物消失,壯漢和黃毛果然起身。
這回,它們沒有一個房間一個房間走,而是徑直走向——黃毛的廂房。
開門,把躲在裡麵的井訥丟出來,關門,一氣嗬成。
井訥原本和紫毛住在隔壁,可黃毛死後,紫毛和藍毛就搭在一起,將他趕到單人房。
被扔到門外的井訥更陰鬱了,劉海遮過眼睛,看不清神色。
按照這個發展,今晚他將露宿在外,然後被查房的鬼發現,暴屍大院。
天殊雪仿佛沒關注到這一緊張情況,見壯漢和黃毛進屋了,自己也背起小書包,走向廂房。
真的是……不管彆人死活啊。
向雲一直在暗中關注她。做小紙人應該是她提出的,可少女卻沒有吃哪怕一口飯。
不奇怪嗎?
這時,左側第三間廂房的門打開,小夫妻裡的妻子於秀跨出一步,鼓起勇氣提議。
“那個……你是叫,天殊雪,吧?我可以和你一間嗎?這樣的話,那位先生可以和我丈夫一間,就都有房間了。”
幾乎是剛說完的那刻,天殊雪就開口了:“不行。”
於秀臉一紅,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拒絕的也太直接了吧?
左邊第二間的老大爺龐興富探出頭,嘰嘰喳喳:“哎呀小妹妹,你就和這位大妹子擠擠唄,人命的事,馬虎不得啊。”
其他乘客都在默默看她,仿佛她是什麼殺人凶手。
這股壓力,換做是正常人的話,早就答應了。
可是容貌如洋娃娃般精致的少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更沒看被趕出房間的井訥,隻是回道:“客房已經決定了,不能改,你不能和我住在一起。”
於秀還想說什麼,被丈夫於峰拉回房間。
眼見天殊雪本人要回房,向雲喊住她:“井先生是男性,他不可能和你睡在一間屋,你難道要讓他睡在外麵等死?”
“……井訥有自己的客房。”天殊雪慢慢轉了個身,對他回道,“張大寶和陳洋不是人類了,要入土為安,他們不能睡在客房。”
井訥…張大寶還有陳洋?
眾人都被三個名字弄懵。一口氣直呼三個人名,總感覺怪怪的。
孫麗娟的丈夫下車就死了,沒人知道全名,隻有桌上的紅字寫著。
陳洋就是黃毛,自我介紹時說了一遍,可誰能一下子記住所有人的名字啊!更何況是個吊兒郎當的混混!
向雲可不會被這種說話方式唬住,他往前走出一步,冷靜的看著天殊雪,就如天殊雪正麵凝視他一般。
“按照你的說法,那要給它們挖坑做墓碑才行,現在已經過了門禁時間,我們怎麼出去?就算做好了,怎麼把它們請出來?”
被趕出來,夾在風暴中心的井訥低頭,一句話也不說。
“那啥,小天啊……”豐大潘想緩解氣氛,便道,“要不你就和於秀妹子將就一下吧……”
“不行。”天殊雪打斷。
“不能換。”
她執著的很。
在院子裡和廂房內乘客們的注目下,少女走到第一間房門口,不急不緩敲了三下,隨後推開。
屋門沒鎖,一打開,就看到坐在床邊的壯漢和黃毛。
離奇的是,白天到處濺射的血跡沒有了。
時間這麼短,他們怎麼能打掃乾淨?
李星鶴躡手躡腳走到天殊雪身後,明明是個超過一米八的大個子,非要躲在一米六的女孩身後,並且相當硬氣。
“這裡不是你們的房間,請你們出去。”天殊雪對打算睡覺的壯漢和黃毛說道,和之前所有的談話一樣,直截了當,“明天各位遊客會幫助你們,建造屬於自己的房間。”
兩具屍體同時轉身,黃毛牙齒咯噠咯噠,‘啊啊’了兩聲,腦袋噗通斷在地上,滾到天殊雪腳邊。
天殊雪按住裙邊,往後退開,撞在李星鶴身上。
她也因此仰頭,和下意識低頭的李星鶴視線撞了個正著。
怎麼形容呢?
李星鶴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純正的黑色眼瞳,猶如群星之外的宇宙儘頭,明知是深淵,卻還讓驅光的飛蛾墜入黑暗。
廂房內的壯漢和黃毛被驅趕,沒有任何異議,莽撞走出房屋。
失去腦袋的黃毛無法立刻適應,到處亂轉,總算在門前撿起頭顱。
李星鶴跳到邊上躲開,順手便拉住天殊雪溫度不算很高的手。
如同昨日一般,兩具屍體離開,院門緊閉。
而他的手,也被用力甩開。
李星鶴回頭,少女的雙眼鎖住了自己的倒影。
可是,她說:“不要碰我,李星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