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自己被阻止,惡鬼們轉頭抓撓起豐大潘,把他的臉和手抓了好幾道血痕。
痛,很痛。
這些傷痕好像帶著毒素,不停的入侵豐大潘的皮膚,讓他的臉出現火辣辣的疼,痛的忍不住閉上眼睛。
見他麵上露出膽怯之意,惡鬼們更猖狂了,勢必要讓這個阻止他們的廢物付出代價。
於是,更多的惡鬼加入其中,前赴後繼,生生不息。
眼看豐大潘要被淹沒,劉招娣的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
“不能讓可可留在這裡。”她訥訥,眼底喊著深切的悲痛和不舍,“可可要離開這裡,可可要離開這裡……”
“對!可可要離開這裡!”
劉招娣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從角落站起,將可可放在地上。
看著一臉乖巧的可可,她露出慈愛的笑容。
“我們可可最乖了對不對?”
可可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但她還是同意的點點頭,“嗯!可可最乖啦!可可是媽媽和奶奶的好寶寶!”
“這就對了。”劉招娣捂住可可的眼睛,“可可,閉上眼睛,奶奶帶你出去。”
“好!”
確定自己懷中的小姑娘不動,劉招娣深吸一口氣,低語道:“禱陰/道人降臨吾身,禱陰/道人降臨吾身,禱陰/道人降臨吾身——護可可離開!”
她大喊一聲,聲音爆發出音波,震懾住四周惡鬼,就連豐大潘也被震驚到了。
隨後,可可被劉招娣甩出廂房,穩穩降落在豐大潘的胳膊上。
光圈以劉招娣為中心,一陣一陣滌蕩開來,惡鬼們捂住眼睛來回打滾。
“大潘!帶著可可快跑!”
最後的最後,消失在光中的劉招娣喊道。
可可啊,可可。你是不需要被任何人認可的,本身存在就足以令人欣喜的小孩,你要替奶奶看遍從未見過的人間繁華……
……
豐大潘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好像……看到了,有成千上萬條黑色的手臂,將劉招娣抓住,連拖帶拽把她拉入深淵。
再次回頭,廂房早就坍塌,劉招娣也不知所蹤。
豐大潘腦袋一震,不敢多想,趕緊抱著暈過去的可可逃走。
惡鬼們失去目標,四散而去,重新尋找攻擊對象。
廢墟之下,壓著四分五裂的井訥屍體。
另一邊的廂房,孫麗娟縮在牆角,雙臂緊抱腿部,儘量壓低自己的存在感。
門外的鬼影動來動去,無數次在門口駐足。
她雙眼空洞,眼淚流了一次又一次。
為什麼她要遭遇這些呢?為什麼呢?
“麗娟,麗娟?”
恍惚間,孫麗娟聽到誰在喊她,迷糊的睜開眼,身邊似乎多出一個眉目和善的中年婦女。
“素惠……姐?”
“是啊,是我。”
“素惠姐!你還活著嗎!”孫麗娟一把握住她的手,激動的不能自已,“我還以為你……”
“以為什麼?”
“以為你去世了…你這麼好的一個人,怎麼能……”
“彆怕,麗娟,我來接你了,和我走吧,去一個沒有鬼怪的地方。”王素惠聲音溫柔。
孫麗娟瞳孔渙散,表情由哭轉喜。
“沒有……鬼怪的地方?”
“是啊,是一個,會讓你很幸福很幸福的地方,和我走吧,麗娟。你不相信素惠姐嗎?”
“相信!我相信!”
孫麗娟掙紮著起來,朝著空無一人的方向,磕磕絆絆走去,逐漸的,身形散開。
“素惠姐,我來了……”
天空,血月高照。
村長的大院內,小老頭模樣的村長搖身一變,成為了身披長袍的大祭司。
大祭司手持三樣神物,一步一步走向祠堂的紅棺材。
“神物已準備齊全,可以開始儀式了,吾兒,不用擔心,這大喜之日,你一定可以複活……”
他打開棺材,笑容凝固在臉上,隨即轉化為無法相信。
“不!不可能!新娘怎麼會不見了!”
棺材內空空如也,隻有被拆下的緘默線和子孫釘掉在一邊,顯示著新娘的逃跑。
村長當即反應回來。
“跑了!新娘跑了!該死的異教徒!十安洞被毀,十安仙翁大人法力下降!無法降臨吾身!去!快去把那群該死的遊客抓回來!今天吾要讓他們血濺十安村,化為十安仙翁大人的力量!”
有村長的命令,惡鬼們越發囂張,在院子內外竄動。
“該死的,再這麼下去仙翁要生氣了!”
村長急得團團轉,在祠堂來回走動。
突然,他像是遭到了雷劈,渾身鼓起小包。
啵、啵、啵。
小包越變越大,到後來直接炸開,炸出一團團黃色的液體。
村長的身體開始膨脹,逐漸變得肥胖,漲得像一隻皮膚坑坑窪窪的癩蛤蟆。
他身上的衣服被撐破,戴在頭頂的魌頭麵具也被頂開,內裡的麵孔歪曲變形,眼歪鼻斜,肥大的嘴唇躺著口水,皮膚呈現不健康的青紫色。
這團癩蛤蟆一樣的村長,隨手抓起身邊的一個侍女,張開可以容納好幾個人的寬厚大嘴,一把塞入。
“啊啊啊……村長大人要吃掉小翠了,小翠好幸福啊,村長大人,讓小翠和你融為一體,為十安村的繁榮做出貢獻——哢嚓。”
“吧唧,吧唧。”
村長將侍女塞到嘴裡嚼了幾下,骨頭殘渣和鮮血飛濺。
這並不是結束。
將侍女小翠吃下後,村長又抓起周圍其他的侍女。
這些侍女被村長抓住,非但沒有掙脫,還都不約而同表現出幸福的樣子,仿佛能被村長吃掉,化為他的一部分,就是至高無上的幸福。
這對於從外地而來的遊客來說,實在是有些難以理解。
此時的大院裡,早就不剩乘客了,他們四散逃離,被惡鬼們追的滿村莊亂逃,都在祈禱平安無事度過夜晚。
火焰與硝煙交織,亂成廢墟的大院,輕到幾乎不可見的腳步聲出現。
大快朵頤的村長轉過身,看到來人時,發出震動天地的渾厚笑聲。
“哈哈哈,得來全不費工夫……新娘!新娘回來了!”
站在院落中央的,正是從棺材中消失的屍新娘。
被麵前景象衝擊,祂僅有的記憶似乎開始複蘇。
是的,祂原本不該是新娘。
他應該是前往京城趕考的考生,和小廝兩人坐馬車在山間休息,卻被愚昧迷信的村民發現,誤當做女子砸暈,送往十安村梳洗室,成為新娘。
應該是這樣的。
這片罪惡的土地,至今為止殺死了多少無辜者?
屍新娘垂眸,他手腕的空洞猙獰可怖。
但是他醒了過來。
借由一位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少女的手。
也是時候,將這條生命獻祭,讓全部的罪孽塵歸塵,土歸土了。
嘩——
以鮮血為鏈。屍新娘手腕的洞被鎖鏈纏繞,他以此為武器,在空地跳起紅色之舞。
鎖鏈所到之處,塵土飛揚,桌椅摧毀,村長的皮膚更是被切割的一塊一塊。
“該死的!”村長震怒,“區區新娘,也想反抗吾!給我回到棺材裡!乖乖為吾兒——吾兒!吾兒去哪裡了!”
他突然一滯,悲憤不已:“吾兒——吾兒怎會身死!該死的異教徒!該死的遊客!該死的新娘!吾要讓你們為吾兒陪葬!!!”
他抓起屍新娘的鐵鏈,將他重重甩到牆上,撞出一道道裂縫。
肥碩高大有三米的癩蛤蟆村長,一步一步靠近他。
天殊雪站在大院門口,看到的便是這副場景。
“新娘姐姐,有危險。”她的聲音如初雪,很快便消融了。
路邊的石堆後,好不容易逃脫惡鬼追擊的向雲和李星鶴坐在地上,總算能享受片刻安寧。
奈何李星鶴是個不安分的主,總是喜歡扭來扭去,打探四處情況。
這一打探,就打探到了站在院口的天殊雪。
“雪雪。”李星鶴唰的站起,向雲頭疼扶額,“雪雪怎麼在那裡?雪雪!”
他大聲。
周圍的聲音實在太多了,惡鬼肆意破壞村莊,村長大聲咆哮,實在分不清李星鶴小小的呼喚。
天殊雪抬腳走了進去。
屍新娘滑落牆角,鮮豔的嘴唇淌下一絲鮮血。
“新娘姐姐。”
天殊雪站在他麵前,蹲下,從包裡取出紙巾,一點一點擦掉血液。
屍新娘抬眼,他眼中的天殊雪朦朧輕柔。
“新娘姐姐,你身上有家裡的香味。有家裡味道的人,可以成為家人,媽媽是這麼說的。你願意成為我的家人,做我的姐姐嗎?”
她是解開詛咒之人,她是不在乎外表差彆,親近自己之人。
屍新娘努力從地麵爬起,但被村長一摔,整個人都癱軟在地,無法起來。
到後來,為了回應天殊雪,他強行抬起一隻手,放在她的臉上。
是的,他願意,永遠永遠,待在她的身邊。
“太好了。從現在開始,你就是雪雪的姐姐。”天殊雪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許表情,她大概是在笑。
末了,她從屍新娘身邊站起。
“家人要保護家人,媽媽是這麼說的。”
她的右手貼住裙邊,從過膝的百迭裙下,取出一把綁在大腿的折疊刀。
咚。
□□村長已走到兩人麵前。
“哈哈哈,去死!去死!”他癲狂不已,抬手就要撞向天殊雪。
然而,天殊雪很輕巧的躲過了。
和臃腫的村長相比,她就像一隻穿梭在錯綜複雜小巷的貓,可以輕而易舉的避開任何要害攻擊,在不經意的地方給予人致命一擊。
村長被她的快速奔跑耍的團團轉,身體反複旋轉到快要暈倒。
可天殊雪並沒有放過他。
在村長快要摔倒的那刻,她縱身一躍,輕靈到仿佛沒有體重一般,悄無聲息的落在村長的後頸,在他那長著一層又一層肥肉的頸部,用小刀割開巨大裂口。
被小刀劃到的傷口以不正常的速度腐爛,村長抱頭尖叫。
“不!下來!給我下來!”他不停甩動身體。
天殊雪抓的很牢,根本沒有被甩下。
她一刀又一刀戳在村長的腦袋上,根本不知停息。
“傷害家人的壞人,都要永遠離開這個世界,永遠不要出現,媽媽是這麼說的……”
她嘴中念念有詞。
一直到村長再也喊不出話語,倒在地上不再動彈,也沒有停下。
遮蔽天空的烏雲散開,血月消退,晨曦的光灑落大地,照在滿地狼藉之上。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