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邊礁鎮數百公裡遠的海中小島上,少女背著小背包,站在黑色沙子的沙灘,駐足眺望遠方。
“這裡是……海之神的家園。”她的聲音宛若歎息,微不可聞。
長發的黑影走來,“沒錯,這裡是海之神的家園。”
“也是我們的家園。”蘑菇頭黑影說道。
上百個黑影小姑娘站在邊緣,雙手合十,閉目祈禱。
她們手拉手,唱著歌,跳著舞,與遠方的豐收祭相互呼應。
見此,天殊雪卻有些疑惑,“黑影小妹妹們,你們在做什麼?”
“馬上就是一年一度的豐收祭了。”長發黑影說道,“我們在做準備,為新來的同伴做祈禱。”
“新來的同伴?”
“是的。”雙馬尾黑影遙遙指著海的對岸。
“我們的友人啊,看到那個巨大的洞口了嗎?”
越過寬廣的大海,過大的空洞散發著恐怖氣息。
天殊雪神色淡淡,“嗯,我看到了。”
“那是黑礁洞,每一位獻禮都要在裡麵舉行淨身儀式。”
“淨身儀式就是從早上開始不吃飯,空腹一直到傍晚。到達祭祀時間時候,獻禮就要被送到船上,被鎮民們推著飄到海裡。”長發的黑影如此說道。
隨後,黑影們又互相拉起手,唱道:“小船飄啊飄,我啊搖啊搖,去往何方呢,去往這裡呀……小船飄啊飄,我啊搖……”
裝有獻禮的小小船隻在狂風暴雨中前進,在蒼茫的大海間漂泊。
這些承載著人們美好希望的獻禮,沒有任何可以飽腹的東西,船隻上也沒有遮風避雨的地方,直到一聲大浪卷來,將小船打破,她們的生命也就到此為止。
這也就是,所謂的豐收祭,所謂的獻給海之神的獻禮。
僅此而已。
“你們不能待在這裡。”天殊雪突然說道,“每個人都是自由的,媽媽是這麼說的。你們有權利選擇離開或是留下,這是家人和朋友都無法替你們做出決定的事。”
“可是我們能去哪裡呢?”長發黑影悲傷的問。
“我們已經被困在這裡了,我們的靈魂被這片黑色大海牢牢鎖住,沒有機會逃脫。”
天殊雪的視線從海平麵移開,轉向斑駁流動的黑影們,問道:“那要怎麼樣才能離開呢?”
眾黑影沉默。
“隻要問海之神就好了。”像是自問自答似的,天殊雪這般說道,“這裡是海之神的家,祂會放你們離開。”
“我們是海之神的玩伴,祂不會放我們走的。”蘑菇頭黑影道。
她們打算繼續說話,下一秒,地動山搖,小山似的章魚從遠處移動而來,顫抖著滿是雞皮疙瘩的肉,逐漸停在天殊雪麵前。
“嗷……”它用最為輕柔的聲音呼喚著。
海之神龐大的身軀停在天殊雪麵前,卻乖巧溫順的像一隻小貓,它小心翼翼的伸出一隻觸手,渴望得到少女的觸碰。
然而——
啪!
它柔軟的觸手被打開了。
天殊雪表情冷淡,打掉觸手的手垂下,用平靜的表情注視著麵前怪物。
這種陌生疏離的表情令海之神難以接受,它發出長長的哀嚎,再一次將觸手抬起。
可是,它也再一次遭到拒絕。
“你囚禁了我的朋友們,你是壞人。”天殊雪說的斬釘截鐵,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是一個非常有自我原則的人,絕對不會因為某人妥協自己的觀念。
“所以我不會和你成為朋友。”
海之神的觸手掉了下去,它看起來相當傷心。
而霎那間,更令它傷心的事情發生了。
隻聽噗嗤一下,海之神難以置信的低下頭,就看到自己心愛的女孩手持奇異匕首,一刀刺在自己的身軀,在醜陋龐大的軀體上,劃出長長血痕。
這把匕首並不是普通的匕首,在刺進它的身體後,無法控製的毒素蔓延開,入侵它的身體,帶給它無法活動的麻痹能量。
“嗷……嗷。”海之神始終不敢相信,自己被自己喜歡的少女傷害,還被她用神奇的匕首刺傷鋼筋鐵骨般的身軀。
“隻有讓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我的朋友們才能得到解放,她們才能自由。雪雪要保護家人和朋友,就像家人和朋友保護雪雪一樣。這是雪雪自己說的。”
天殊雪抬起頭,黑珍珠般的眼睛裡沒有一絲情緒。
她拔出匕首,又一次深深刺了進去。
不管海之神有多喜歡她,對天殊雪來說,它都是囚禁朋友的壞人,這樣就夠了。
一刀、兩刀、三刀……
終於,海之神從麻痹中緩過神,悲哀的長嘯一聲,扭動身體甩開觸手。
天殊雪被搖動的觸手碰到,彈到外圍,她輕巧的在空中翻了個身,落在地上。
狂風大作,一抹紅色的幽影出現,他召喚出鎖鏈,和海之神分庭抗禮。
“嗷!嗷嗷嗷——”
海之神不斷舞動身體。
它本來就不是什麼極具智慧的生物,此時此刻更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情緒。
它悲傷卻又憤怒,哀婉卻又焦躁,在眾多感情雜糅之下,它做出一個未來會令它後悔的舉動,沒錯,那就是傷害麵前的女孩,傷害天殊雪。
觸手不斷揮舞,海之神匍匐前進,將海灘上的一切物品卷起,扔向大海。
天殊雪在漫天贓物中躲藏,輕而易舉就躲避了海之神的襲擊。
而屍新娘趁此機會攻擊,從手腕空洞中長出的鎖鏈堅固無比,和海之神的出手不分上下,甚至還擰斷了兩三根觸手,令它嚎啕大叫。
終局,屍新娘摟住天殊雪,帶她飛躍高空,從天而降,一擊刺中海之神頭頂,割出一道長達數十米的裂痕。
黑色汁液迸射。
漸漸地,海之神的身體萎縮起來,變得像一塊癩蛤蟆的皮,可憐兮兮的憋在地麵,無法動彈。
也就是它‘死亡’的同時,邊礁鎮常年陰暗的天空,烏雲竟然散開來了!
陽光從大麵積的雲朵空洞內傾瀉而下,形成奇異而美麗的光圈。
在這些光芒的照射下,黑影們逐漸褪去身上的汙垢,逐漸變得純白,隨後,一個個嶄新的靈魂體蛻變而出。
“謝謝你,小雪。”
“這下我們自由了。”
黑色的沙灘上,數百個發光的白色靈魂朝天殊雪道謝,沒有海之神的束縛,她們掙脫長達幾百年的痛苦,奔向不存在鬼怪的天堂。
靈魂高飛,天空出現聖潔之音,這是隻有此時此刻才出現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