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其實也有不訂婚直接結婚的, 但在白馬縣卻很少。
大多數人家還是遵循習俗,提前一年或者半年定親, 定親後兩家順順利利, 沒發生什麼波折,就算合婚結束,兩家便可以歡歡喜喜的給兩個新人辦婚禮。
蘇維民的提議, 張逐日也覺得很好,隻是……他更怕小兩口結了婚, 蘇家要是發生什麼意外的話, 蘇維民會將事情怪到黎善身上。
畢竟也不是沒有定了親後, 男方家庭出了事故, 就說是因為女方八字不好,和男方相克的事情。
張逐日不吭聲, 其他人也不好說話。
畢竟這些年黎善一直是張逐日養著的。
蘇維民想了想就明白張逐日的顧忌,於是趕緊表態:“你放心, 我們一家子都不是那種封建迷信的人,就算真出了事也沒有怪到兒媳婦身上去的道理。”
再說了:“我們兩家也算是根正苗紅的人家,隻要自己不犯錯誤, 也難得出事。”
晏安國理解的點頭:“這話倒是真的。”
他幫腔道:“更何況還有我們在呢,難不成以後善善受了欺負,我們還不理不問麼?”
這話就帶著點警告的意味了。
藥廠坐落白馬縣,蘇維民雖然是省城派過來副廠長, 但如果蘇衛清欺負了黎善,晏安國他們真想給黎善出頭,也不是沒有辦法。
畢竟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
“要是衛清欺負了善善,不用你們說,我先打斷他的腿。”蘇維民拍胸口保證。
一直在旁邊豎著耳朵偷聽的羅玉秀也跟著表態:“你們放心, 我家真是再和諧不過了,我從來不管兒子和兒媳婦房裡的事,雖然沒有明的分家,但實際上已經各過各的,他們小夫妻倆的工資我一分都不要,各位親家你們就放心吧,我把善善當親姑娘一樣疼。”
對於羅玉秀的保證,張逐日他們倒是沒有當真。
這些個當婆婆的,沒娶進門之前,說的都比唱得好聽。
“那行,年前給他們結婚,雖然趕了點,但形勢著急,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張逐日終究還是點了頭。
不過:“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一下的。”
“應該的應該的。”
蘇維民連連點頭:“我三個兒子,向來一視同仁,不過老大婚姻走了岔路,老二一年到頭又不在眼前,以後我們夫妻倆估計多數跟著老三一起生活,我今天回去就聯係後勤來裝修一下小兩口的房間,至於其他,你們儘管提,我們能滿足的一定滿足。”
這話可謂是相當有誠意了。
顯然隻要他們的要求不是很過分,蘇維民都能滿足的意思。
張逐日伸手跟蘇維民握手。
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話不用說的太直白,哪怕不提要求,蘇維民都不會委屈了黎善的。
“飯好了,開席吧。”
隨著陳芬一聲喊,所有人都轉回了堂屋,隻見原本空檔的堂屋擺了張大圓桌,桌上擺著不少菜,有魚有肉還有蝦,張新民更是拿了一瓶酒。
張儒東有些不滿意地指揮著:“彆拿這個酒,去我床後頭拆一瓶茅台,親家頭一回上門,可彆失了禮數。”
張新民趕緊將酒放回了相幾櫃子裡,一邊往房間走一邊抱怨道:“爸你居然還藏著茅台酒,過年的時候也不拿出來給我們喝,你可藏的太深了。”
“去去去,你算老幾啊,還喝茅台酒。”
暴躁張儒東想要去踹張新民,結果張新民快走兩步,叫張儒東踢了個空。
不過張儒東也不是真生氣,相反,他今天高興的很。
每個月一號幾個兒女都會回來看他,現在小一輩的也開始成家立業,張儒東雖然有種歲月催人老的感覺,但更多的,卻是子孫滿堂的欣喜。
所以,他雖然麵上看著挺嚴肅,其實心理樂壞了。
甚至還抱怨起了張紅梅:“你說說你們幾個,都不帶孩子來。”
“帶他們來乾啥?今天可是善善的好日子,弄一群毛頭小子在這兒,把新姑爺嚇跑了可怎麼辦?”張紅梅扶著張儒東的胳膊,將他拉到了朝南大座上:“等善善結婚那天再叫小蘇看看我家善善有多少兄弟,讓他掂量著點兒,我家善善可不是沒兄弟撐腰的人。”
也不知是不是湊巧。
張家兄弟姊妹五個,居然一水兒全生的小子,隻有張紅珍生了黎善一個閨女。
可惜黎善出生的太早了,張紅珍死的時候,張紅梅還沒嫁人呢,所以也沒享受到什麼團寵的待遇。
“那是應該的,最好叫張抗和張援都回來。”
家裡隻有這兄弟倆跟黎善年紀差不多,下麵的年紀都太小了。
“估計不行,二哥說過了年部隊征兵,得隨時過去體檢當兵呢。”有張逐本在,兄弟倆的政審就沒問題,隻要體檢沒問題,應該是第一批上島的新兵。
張儒東一聽倆大孫子要當兵,又趕緊說道:“那還是彆打擾他們了。”
他是退伍老軍人,對部隊有特殊感情,孫輩當兵他也跟著光榮呢。
張儒東坐在主位上,蘇維民和羅玉秀被安排坐在他的左手邊,而右手邊的那個位置卻空著,張逐日主動說道:“我去請鄔姨過來坐。”
張紅梅剛坐下,立刻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兩個人直奔廚房,鄔玉年這會兒忙完了,正洗了手,打算盛一碗飯坐在廚房裡吃,就看見張逐日和張紅梅來了,鄔玉年趕緊起身:“怎麼了?是哪個菜忘記上了麼?”
“鄔姨,趕緊去堂屋吃飯吧。”張逐日開口道。
張紅梅則手速極快的將鄔玉年身上的圍裙給摘了,然後推著她肩膀往外麵走。
鄔玉年掙紮:“我就不去了,我不習慣這個場合。”
“去吧,親家第一次上門,可彆叫人家看笑話。”
張逐日:“更何況,你照顧老爺子這麼多年,也帶大了我們幾兄妹,來客上桌也是應該的,要是平常我肯定不跟你客氣。”
鄔玉年鼻子驟然發酸:“欸,好。”
也不知被哪句話觸動了,鄔玉年卸了力,跟著去了堂屋。
蘇維民有些意外,旁邊的晏安國趕緊解釋了一下,他頓時露出了然來,卻也沒多說什麼,隻看著鄔玉年坐在了張儒東的右手邊。
一頓飯,吃的熱熱鬨鬨,賓主儘歡。
推杯換盞間,也定下了小兩口的婚期,就在臘月二十八。
從定下日子到完婚,一共隻剩下十二天。
對蘇家來說,時間很緊迫,所以夫妻倆吃了晚飯也沒逗留,就帶著蘇衛清告辭了,三個人回了廠裡,蘇維民連夜給省城的幾個弟兄打了個電話,通報了一下蘇衛清結婚的消息,讓他們要是不忙,臘月二十八到白馬縣來參加婚禮。
羅玉秀則去找了後勤部的部長鐘大璽,這位鐘部長手眼通天,跟白馬縣不少工廠領導關係都很好,想請他幫忙牽個線,讓家具廠打一套新家具,最好是加個班,因為時間很緊。
等羅玉秀走了,鐘大璽的妻子王娥才滿臉八卦地問道:“怎麼這麼著急,不會是……”她在肚子上比了個半圓,意思是懷了孩子。
“去去去,你一天到晚胡思亂想的,那姑娘也是我們藥廠的,肯定沒懷。”鐘大璽對妻子的八卦很是不耐煩。
他最討厭王娥這一點。
這些老娘們嘴上沒個把門的,沒事兒都能說出事兒來。
“那是為什麼?”王娥早就習慣丈夫的態度,也不生氣,而是繼續追問道。
“你弟弟為啥急著結婚,他家就為啥唄。”
鐘大璽瞥了一眼王娥,警告道:“你可彆出去瞎說,要是把這事兒給攪黃了,你娘家有一個算一個,全給老子下鄉去。”
王娥頓時被嚇到了。
鐘大璽鐵杆的蘇維民嫡係,她可不敢壞丈夫好事,她雖然嘴壞,但也知道有些事能說,有些事不能說。
另一邊,送走了蘇維民一家三口,張家人也坐下來商量黎善結婚的事。
蘇維民跟張逐日握手告彆的時候,透露出彩禮至少一千塊,這年月彆說一千了,普通人家就是給個兩三百,那都是很值得吹噓一把的高額彩禮了。
人家的誠意給了,張家這邊自然也要給足麵子。
譬如……嫁妝。
“善善跟我的親閨女沒區彆,這彩禮錢不管多少我都不要,全都當做嫁妝,另外我再補六百塊錢。”張逐日抽了口煙,他是人事主任,羅玉秀也是正式工,夫妻倆一個月工資也一百多,三個兒子都沒結婚,家裡也沒有要花錢的地方,所以這六百塊給的還算輕鬆。
張逐日這麼一表態,張紅梅立刻不甘落後了:“我家不好越過大哥,就給三百吧。”
晏安國也跟著點頭。
他們夫妻倆工資也高,孩子還小,更何況晏家家底子厚,所以他倆也不費力。
張逐本雖然不在現場,但肯定也不會小氣,現在壓力給到張新民夫妻倆身上,張新民和陳芬雖然都是正式工,但兩個人要養孩子,陳芬娘家也不富裕,還得幫襯陳家,所以夫妻倆這會兒都有些為難。
“要不……我們家給五十?”張新民征求陳芬的意見。
陳芬想想蘇維民夫妻倆今天那氣勢,咬咬牙:“給一百五。”
她雖然心疼錢,但也舍不得丈夫在兄弟姊妹間丟了麵子。
而且……
善善嫁的好,以後她兒子們長大了,說不定還能沾一沾這個大姐的光呢。
張新民沒想到這一次陳芬居然這麼大方,但心裡卻有些高興,說到底,誰也不想當矮子,他家跟弟兄們比起來,確實困難了點,但跟其它人家比,也算富裕了。
“我這還有兩個,到時候給善善當壓箱底的錢。”
張儒東也趕緊表態:“我就攢了這點兒,全給善善了,以後你們兒女結婚我不管,也彆說我偏心。”
這錢是他早就準備好了的。
就怕黎善長大了嫁人沒嫁妝叫婆家看不起。
現在兒女們各個願意出嫁妝,張儒東十分滿意,但是善善找的婆家門第高,隻有嫁妝多了,以後日子才好過。
家家戶戶出點兒,這樣算起來,嫁妝錢都比彩禮錢多了。
“緊著男方彩禮錢給,多餘的全當壓箱底。”
嫁妝的事談完了,一家子又說起黎紅軍,張儒東冷哼一聲:“告訴他乾啥,反正都說了婚喪嫁娶他一概不管了,善善嫁的好也好,嫁的不好也罷,跟他都沒關係。”
他是真討厭黎紅軍。
張紅珍自從嫁給了他,一天好日子都沒過過,說是將親媽接來伺候張紅珍坐月子,結果呢,就因為生了個女兒,那老太婆對張紅珍就譏諷挖苦,不幫著帶孩子也就罷了,還要伺候那老太太。
要不是鄔玉年去看孩子發現了這事兒,將那老太太趕走了,不然還不知道那老太太怎麼磋磨張紅珍呢。
“肯定不告訴他。”
張逐日可沒那麼好心,他說的是另外一件事:“善善那工作我已經幫著賣了,賣了六百塊錢。”說著,從口袋裡掏出六百塊:“這是工作的錢,嫁妝另算。”
他得當著姊妹的麵兒將這個錢給說開了,否則容易說廢話。
黎善伸手將錢接了下來:“謝謝大舅。”
她身上可算是有錢了。
工作的事說完,晏安國又說起地皮的事:“置換地皮得等到年後了,吳長春那邊也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