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善笑著搖搖頭:“哪兒啊, 我這不隻是試試嗎?再說了,我也沒把出個啥來。”她怕範童出去瞎說, 趕緊解釋道:“你也知道我小時候日子不好過, 在我爸那邊繼母經常不給飯吃,我自己餓習慣了,自然能看出來她是餓暈的。”
範童對黎善的家庭情況不了解, 但也知道,前些時候黎善娘家出了事。
後來才聽說黎善的親媽早死, 親爸不是人,娶了個繼母還虐待她,所以聽到她這樣說,立刻就怕拍自己的嘴:“那是我多嘴了, 我還以為你會把脈呢。”
“我倒是挺願意學的, 我大舅媽的娘家弟弟就是大夫,我跟他學了兩手的。”
黎善也沒把話說死了, 萬一以後還有用到的時候呢?
“那就是會了。”
範童挽住她胳膊, 才不管黎善的解釋呢,隻自顧自地說道:“你啊, 就是謙虛, 你那麼聰明,記憶力又那麼強, 當初我學倆月的知識, 你幾天就全記住了, 學個把脈還不是很簡單的事麼?不過……你難道更喜歡學醫麼?”
黎善沉默了片刻,然後點點頭:“嗯。”
“其實比起製藥來,我本人是跟喜歡給人看病的,但你也知道, 現在這個環境,著實不適合當大夫,而且現在也沒大學了。”黎善歎氣:“我就是個普通的高中畢業生,除非我能考進京城醫學小班去。”
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現在大環境不好,醫學小班也已經好幾年沒招生了。
範童也跟著一起歎了口氣:“誰說不是呢?這年頭當大夫也危險啊。”
現在大夫就跟老師似的,說不好就被J報了,可當大夫的,但凡有個上進心,想要當個名醫,誰手上沒有一兩本原文的醫學資料呢?
兩個人感歎了一下如今艱難的就業環境就回了辦公室。
二車間的生產任務已經發下去了,正如二車間的車間主任所想的那樣,他們的生產任務跟一車間差不多,隻是品類上有一定的差彆,都是針劑,主要針對退燒和止咳方麵的。
等她們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文部長正跟劉大姐拍桌子打板凳。
原因是……
“就是去見一麵而已。”劉大姐揉太陽穴,顯然文部長的叛逆讓她很是頭疼。
“我為什麼要聽你們的話?再說了,她自己不會來跟我說麼?這種私人的事情,她居然打電話到辦公室來,她到底想乾什麼?”文部長整個人都是一副炸毛的狀態,他這會兒攥著拳頭,滿臉都是悲憤。
劉大姐瞥了他一眼,見黎善她們回來了,還有空跟她們點頭打招呼,再回頭就是一通懟:“你看看人家小黎和小範,人家才多大,都建立了美好的家庭,你都多大了?你也彆怪你媽,她要不是實在沒辦法,也不會把電話打到廠長那裡。”
楊廠長多不管事的一個人呐,都被逼的找上門來,讓她給文部長安排相親了,就可見文部長的母親有多難纏。
文部長剛想反駁,就見劉大姐舉起手來,阻止他開口。
“你結婚也好,不結婚也好,我沒有意見,你與其來找我吵架,倒不如回去安撫好你母親。”
劉大姐瞪大了眼睛,文部長這種撿軟柿子捏的臭毛病,她今天非給治好了不可,她將桌上的電話拎起來往文部長跟前一放:“你現在就給你媽打電話,現在就打。”
文部長不肯。
他就是為了躲避難纏的親媽,才從省城躲到縣城來的。
“那就彆囉嗦,下了班回去換衣服,跟我去相親。”劉大姐見文部長慫了,這才高冷的‘哼’了一聲,她真是費勁死了,真想換部門!
文部長蔫了吧唧地回了辦公室。
等他走了,劉大姐才端著茶杯溜達過來:“今天的會議怎麼樣?”
“很順利。”黎善笑著點點頭:“張所長都已經分好組了,等材料到了,他們就要著手開始了。”說著,將手裡的材料表遞給劉大姐:“喏,兩個小組分彆列了個單子。”
劉大姐接過去仔細地看了一遍:“方向好像不一樣啊。”
“嗯,因為是兩個小組嘛,想從兩個方向入手,總比一條道走到黑好。”黎善也跟自己倒了杯水,端著茶杯指了指其中一份:“這上麵的東西感覺有點兒意思。”
正是蘇衛海的那一份單子。
“你能看懂?”劉大姐有點意外。
畢竟黎善從入職到現在,也才一個月功夫。
“舉賢不避親嘛。”黎善笑笑,大大方方地將自己和蘇衛海的關係說出來:“誰叫他是我大伯哥呢?”
劉大姐笑了兩聲,也就沒把黎善的推薦放在心上。
一天的任務終於完成,在下班之前,黎善和範童終於能坐著安靜地看會兒書,等到了下班時間,劉大姐又過來了:“早點回去吧,接下來任務就重了。”
說完,就率先出了門,她挎上小包,身後跟著的是擺著一張臭臉的文部長,顯然,正打算帶著文部長去相親。
“不是說部長跟女職工宿舍那邊一個女職工有關係麼?”黎善想起前些日子的流言。
“我也聽說了,但最近好像沒啥動靜了。”
要不然文媽也不至於打電話打到廠長那裡。
黎善歎氣。
在這種年月搞不婚主義,真是勇氣十足了。
“我先走了,估計明天他們就要住進研究所了,我今晚上得回去給他做點兒好的。”範童急急忙忙地就將桌上收拾乾淨了,交代道:“你也早些回去吧,我先走了。”
說完就一路小跑出了院子。
黎善則是悠哉哉的,一點兒都不著急,畢竟她丈夫不在研究所,接下來就算忙,也是她忙而不是蘇衛清忙。
出了院子,就看見蘇衛清正在門口等著,她腳步頓了一下,緊接著也跟著急促起來,一路小跑出了院子:“你怎麼來了?”
蘇衛清見人出來了,不由感歎:“我都想進去找你了。”
“我這不是不著急嘛。”
黎善對著蘇衛清挑挑眉,叉著腰問道:“說吧,怎麼回事?”
“彆回去了,咱去大舅家吧。”
蘇衛清湊過去,仗著這邊僻靜沒什麼人,直接抬手就攬住黎善的肩膀:“家裡今天的氛圍不大好,咱還是彆回去找罪受了。”
他可還沒忘記上次一家子大半夜爬起來下麵條吃的事呢。
“為什麼?”黎善還有些懵。
“大哥不是申請進了新項目組麼?”蘇衛清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一副‘你怎麼就看不懂呢’的樣子:“那個項目一看就是好幾年得忙,大嫂這不是心裡邊不願意嘛。”
誰家新娘子會願意跟丈夫分開這麼久?
“可她早就應該想到不是麼?”黎善蹙眉。
她現在真是越來越煩吳梨了,自私不說,心眼兒還不好,對倆孩子冷漠,還在背後給她挖坑,她有時候都懷疑,這作者寫文是不是太紀實了,把吳梨這個人寫的真是太煩人了。
“大哥也不是今天才當研究員的。”
既然這麼不願意和丈夫分開,當初不要嫁給研究員不就好了?
她之前看書隻看到吳梨作為繼母,如何在丈夫參與研究的這段時間內操持家務,維持家庭,卻沒看見吳梨對於蘇衛海工作的不支持。
“我也是這麼覺得。”蘇衛清聳聳肩膀:“不過這是他們夫妻倆自己的事,咱們就不摻和了。”
他又攬了攬黎善的肩膀:“所以咱們就先彆回去了,去大舅家吧。”
黎善當然願意回去看看張逐日夫妻倆,不過:“那咱們得帶菜回去才行,畢竟也沒提前通知。”
“我們先去買點兒去。”蘇衛清自然滿口答應。
夫妻倆腳步一轉,直奔供銷社,廠區的供銷社供應一直是滿的,還有不少省城過來的商品,這在白馬縣城裡的供銷社是買不到的。
直到兩個人上了公交車,黎善才想起來:“你告訴媽了麼?”
彆到時候給他們做了晚飯,結果他們卻沒回家吃飯。
“肯定說了啊。”蘇衛清向來是個周全的,也是羅玉秀最貼心的小兒子,他又怎麼可能會做出不告而彆的事情呢?他就不是那樣的人!
“你怎麼說的?”黎善滿眼狐疑。
“我說……大舅想咱了,喊咱回去吃飯。”
黎善:“……”
這話一聽就很假好麼?
不過好歹找了個借口,黎善歎氣,都坐上車了,就先這樣吧,她實在不想看吳梨那張臭臉。
夫妻倆一路到了機械廠,一進門就碰上了兩個拎著行李包,胸前戴著大紅花的年輕男同誌,隻見他們穿著綠軍裝,手裡拎著包,背上背著鋪蓋,身後跟著的父母眼睛紅紅的,時不時的抹眼淚。
“哎……”這樣的場景,他們這段時間沒少看。
“也不知道去哪裡下鄉。”
蘇衛清看見他們胸前的大紅花,不知為什麼,心裡陡然冒出一股慶幸來,明明在政策下來之前他就結了婚,可還是有種莫名的慶幸,他總覺得,要不是黎善的出現,很可能他現在也戴著大紅花下鄉去了。
“甭管去哪裡都是苦。”
吃過下鄉苦頭的黎善忍不住感歎。
兩個人一直目送這個小隊伍出了門,才重新轉過頭來繼續往職工大院的方向去了。
他們到的時候,張逐日兩口子都在家,就連小表弟張朝都坐在院子裡寫作業,他拿了張高凳子當桌子,屁股坐在台階上,寫的十分認真,連都給冷風吹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