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衛清的出現叫許新蘭不由有些慌亂。
她有些埋怨地看了眼羅玉秀:“你說你, 也沒告訴我。”
羅玉秀本來就因為許新蘭的一些話不大高興,這會兒一聽許新蘭這麼說話,頓時不樂意了, 語氣還有些嗆:“你也沒問我呀,再說了, 咱倆說話關孩子什麼事?難不成還被人聽見了?”
“你看你說的, 我哪裡是這個意思。”
許新蘭被這樣一懟, 頓時有些掛不住臉,有些悻悻然:“我這不是怕說錯話惹小蘇心裡不高興嘛。”她說著,朝著房門口擠擠眼。
“我有什麼可不高興的。”
蘇衛清輕笑一聲:“隻要不是上門來說我們兩口子壞話, 你說啥我都不帶生氣的。”
許新蘭:“……”
這不還是生氣了麼?
這人活在世上, 誰不被人說,誰又不說人?她剛剛好像也沒說黎善壞話,再說了,她難道說錯了麼?這姓黎的就是奸詐嘛,她要是有膽子給張聰看病,哪怕治不好, 她都不怨她, 可她明明都能空手給人把出懷孕來, 卻不願意承認自己會醫。
她這還是人麼?簡直是喪良心。
她見死不救!
“你瞧小蘇這孩子, 大娘我就是說說而已。”
羅玉秀翻白眼, 剛剛跟她說黎善,嘴上是誇讚, 語氣卻帶著埋怨, 她都不知道這個許新蘭到底哪裡來的那麼大怨氣,按理說技術部跟車間也沒啥交集啊。
難不成這次技術部下的任務太重了?
蘇衛清笑了笑,沒再說話, 而是端著杯子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又探出頭來扯著嗓子喊:“媽,咱家麥乳精罐子空了,新的你塞哪兒來著,我衝一碗給你兒媳婦吃,她年紀小,又累了一天,晚上還要學習,不吃好點兒身子可撐不住。”
“就在碗櫃裡,你仔細看看?”
羅玉秀尋思著麥乳精不是剛開了一罐麼?
“沒找到啊,媽你過來幫我找。”蘇衛清進去找了幾秒又冒出頭來。
“這糟心孩子。”
羅玉秀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走進了廚房,於是許新蘭就被一個人扔在了客廳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她環顧蘇家的堂屋,隻覺得著實有些普通了,就連堂屋裡最大的大件兒沙發,透過蕾絲蓋布還能看見下麵的補丁,桌椅板凳看起來也有些陳舊,尤其桌子,可能使用比較多,桌腳甚至有些掉漆了。
著實有點不像是個省級廠副廠長的家。
甚至和她家差距都有些大。
許新蘭並不覺得蘇維民這番做派是艱苦樸素,相反,在許新蘭心裡,她覺得蘇維民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省級廠的副廠長是個什麼級彆,尤其蘇維民還是主管生產的,一旦產量上去了,他很可能會被調往更高級的廠子做領導,手裡的資源又怎麼可能差?
結果就是這樣的一個骨乾分子,居然連麥乳精還得藏起來喝,這不是虛偽是什麼?
許新蘭心底越來越憋悶,她隻恨不得衝到房裡去問問黎善,到底為什麼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孩子那麼痛苦卻無動於衷,不是說醫者仁心麼?
不過……
許新蘭長長地籲了口氣,身上的焦躁一掃而空,就連眼神都堅定了許多,她已經打聽清楚了,國外已經有科學家研究出癲癇的特效藥,她也不用這樣病急亂投醫。
畢竟,黎善就算會醫術,也不過是個小丫頭片子而已。
羅玉秀進廚房找個麥乳精的功夫,許新蘭在外麵心思都已經變了三變,她剛準備出門,突然就看見蘇軍從外麵‘噠噠噠’地跑進門來,滿是驚恐地喊道:“不好啦,奶奶,張聰哥哥突然倒下了,還渾身抽抽。”
說著,就學著張聰發病的模樣抽了兩下。
“聰聰——”許新蘭一聽這話,立刻淒厲地喊了一聲,朝門外衝了過去。
羅玉秀也趕緊加快腳步地衝出了門,蘇衛清緊隨其後,結果到了門口就看見蘇城被許新蘭一把推開的樣子,羅玉秀頓時怒了。
“好你個許新蘭,居然敢推我孫子。”
老兒子,大孫子。
不僅張聰是許新蘭的心頭肉,蘇城也是羅玉秀的掌中寶。
羅玉秀衝過去就狠狠推了一把許新蘭,當然,這個舉動不僅為了出氣,也為了能讓許新蘭將張聰給鬆開,她一把推開許新蘭,自己則是飛速從口袋裡掏出手帕,另一隻手趕緊將孩子領口扯開,將他整個人側躺下來。
張聰還在抽搐著,隻見他臉色蒼白,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音,羅玉秀生怕他咬了舌頭,趕緊將手帕擰成一條塞進他的嘴裡。
她一邊急救,一邊叱罵許新蘭。
“虧你還是他親奶奶,難不成你不知道他這時候不能亂動麼?”
這句話簡直是嘶吼出來的。
許新蘭怎麼會不知道呢?
可是她太著急了,尤其看見蘇家大孫子將張聰抱在懷裡,奮力往屋裡拖,她整個人都要瘋了,她能理解孩子的好心,可那樣做真的不行,那不會救張聰,隻會害了他。
蘇衛清趕忙將走廊上的凳子挪走,生怕張聰撞到哪裡再受傷了。
黎善聽見了聲音也從房間裡出來了,她看見張聰發作,頓時驚疑不定地看向蘇衛清:“這是怎麼回事?”
許新蘭猛地抬頭看過去。
卻隻在黎善臉上看見茫然,似乎真的不知道張聰的症狀是什麼似的。
“發病了。”
蘇衛清臉色嚴肅,這也是他第一次看見癲癇病人發作,沒想到居然這麼嚴重。
黎善頓時不說話了,隻是滿臉忐忑地看著張聰的小胳膊小腿在不停抽搐,他的病發作起來,來的快去的也快,從開始發病到渾身癱軟下來,也不過幾十秒的功夫,等孩子徹底恢複了平靜,羅玉秀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
孩子雖然還小,但她也不敢過分壓製,這種時候太限製孩子,容易脫臼受傷。
許新蘭自從黎善出現後,就一直觀察著黎善,可越觀察她越迷糊,因為黎善看見張聰發作時的眼神實在是太陌生了,就算不是專業治療這個的大夫,也不該是這樣的表現。
難道……
真的是她誤會了?
可她明明看見黎善給李琳把脈的呀。
許新蘭慘白著一張臉抱著孩子回去了,羅玉秀倒是提議要不要把孩子送去廠區內的醫院看看,廠區的醫院雖然不大,但坐鎮的兩個醫生都是老大夫,可許新蘭並不信任廠裡的醫生,也怕孩子去了容易引起風言風語,搖搖頭拒絕後便帶著昏昏沉沉的張聰走了。
黎善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感歎:“瞧著真可憐啊。”
“你說許新蘭?”羅玉秀蹙眉反問,顯然對許新蘭推蘇城的事還耿耿於懷。
“我是說孩子。”
她才不同情許新蘭呢,就衝她老是不懷好意的往她身邊湊,她就對她十分不喜,由於許新蘭的身份特殊,再加上她還沒有什麼過激的舉動,以至於她既不能躲的太明顯,也不能過於防備,甚至連一些小手段都不能用,生怕許新蘭倒打一耙,反倒惹的自己一身臊。
羅玉秀一聽黎善同情孩子,頓時滿臉讚同地點頭:“是啊,孩子可憐。”
“其實說起來,老張兩口子也確實不容易,這孩子打小沒了爹媽,全靠老張兩口子省一口喂孩子,當初還受了不少罪,老楊找到他們的時候,這孩子渾身發燙,眼看著都不行了,老楊帶著孩子去了一趟京城大醫院,才算是把命給保下來了。”
當然,也因為此,原本隻是輕微症狀的孩子,病情也愈發惡化成了如今這樣嚴重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