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衛清沒有斥責,而是開口問原因。
“我……我乾不來開車的活兒,我坐在那椅子上,握著方向盤就渾身打哆嗦。”王東垂下腦袋,語氣中帶著幾分懊惱,這幾年,他跟著運輸公司的師父學修車,雖然師父老師防著他,但他偷師也偷師成功了,學會了修車後,隻要能開著大貨車繞著廠房跑兩圈,就能轉為正式工當司機了。
可是……
他自己都沒想到,他居然暈駕了。
他坐車不暈,但隻要扶住方向盤,就頭重腳輕的,隻覺得眼前的路都在晃悠,臉色霎時間慘白,師父要是還沒進鎖眼呢,就被嚇得趕緊把他往下拖。
“真的不行?”蘇衛清也沒聽過這種病症。
王東搖搖頭,歎了口氣,滿臉沮喪:“我隻要往上麵一坐,就忍不住的打哆嗦。”
蘇衛清急急忙忙的喊黎善。
黎善:“……”
“你是因為高才哆嗦,還是因為要開車哆嗦?”
王東迷茫的搖搖頭。
他還真不知道。
黎善沒辦法,隻好讓蘇衛清帶著王東去不遠處的百貨大樓,他們也不去櫃台,隻把王東帶到窗戶口晃悠,結果王東才往窗口一站,就腿一軟整個人都癱軟了。
謔——
重度恐高啊。
黎善頗有些同情的看了眼王東:“看樣子以後你是不能住樓上了。”
那貨車的駕駛室才多高啊,都能嚇的腿發軟,這要是住個三四層的,豈不是要把自己嚇死?
王東哭喪著臉:“我以前也沒發現自己有這毛病啊。”
“那是因為你以前就沒往窗戶口站過。”隻要離了窗戶口,站在屋子裡就沒事,主打一個眼不見為淨。
王東歎氣:“那我鐵定不能當司機了。”
語氣中居然還帶了幾分解脫。
顯然,去運輸公司當學徒的這段時間對他來說就是折磨。
“這樣吧,明天我陪你一塊兒去廠裡,先想辦法幫你把工作轉文職,你這段時間好好讀書,咱先把高中文憑考到手,到時候師父給你找個好工作。”
王東連忙點頭,有師父撐腰,他總算敢麵對爹媽了。
另一邊,楊嘯迅速趕往濱城農場,那邊以前是建設兵團,現在已經變成了農場,黎聰身體不好,但活兒卻不能少乾,每天都過得很煎熬。
一個很平常的下午,隊長急匆匆地跑來,將他從豬場薅出去,他才得知這人是來接他回白馬縣的,黎聰得知這個消息後,又哭又笑。
黎聰如願以償地回了城。
他被送到紡織廠的時候,紡織廠的領導們都懵了。
這黎家到底怎麼回事?
前幾天黎珠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夠煩了,甚至連黎珠的家庭情況都沒問,孫麗芬給了三十塊錢就給打發走了,可這才消停幾天啊,黎聰又給送回來了。
這一次就不是三十塊錢能打發的事了。
好在,楊嘯也沒想過讓紡織廠出錢,隻是單純地問了黎紅軍老家的地址,便帶著黎聰去了黎家村。
黎家村裡。
黎紅軍自從和童玲離了婚後,先是頹廢了一段時間,然後便在黎老太的牽線搭橋下,娶了一個帶孩子的小寡婦,那小寡婦姓王,是隔壁大王莊王老四的媳婦兒,王老四冬天偷摸地鑿冰釣魚,卻不想冰層不厚,直接掉水裡淹死了,等發現的時候,人都呈巨人觀了。
王老四沒兒子,就一個閨女,於是王寡婦便帶著閨女嫁給了黎紅軍。
黎老太當初讓娶王寡婦,看中的就是王寡婦帶的那個小丫頭,長得好看不說,手腳也麻利,最重要的是性格很溫和,跟黎闖是同學,成績也不相上下,黎老太就打起了母女一起嫁進門的主意。
所以,當楊嘯送黎聰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人家一家三口和睦過日子的模樣。
黎聰一看,當即就瘋了。
但他也是個聰明人啊,知道自己這輩子隻能靠著老子過了,抱著黎紅軍的大腿就開始哭訴起來,他被吸了生命力,身體是差了,但麵容卻隻是憔悴,看起來還是有些英俊在的。
到底是親兒子,還是唯一的兒子,黎紅軍怎麼會不心疼。
自然接手了下來。
黎老太也是心疼壞了,雖說她最愛的孫子是黎闖,但黎聰她也喜歡啊,當初黎紅軍每年過年回來,她把童玲母女和黎善支使的團團轉,對黎聰可從來舍不得他乾活,而是帶著滿村子亂晃,叫村裡那些土包子看看什麼叫做城裡的小孩。
當然,還有個原因是她年紀大了,黎闖雖然學習好,但不愛說話,平時在村子裡也仿佛隱形人一般的存在,黎老太雖然是農村老婦,卻也知道,這人不能死讀書,正好黎聰回來了,也好帶一帶黎闖。
當初黎聰沒下鄉前也是個聰明孩子呢。
黎聰確實聰明。
回來後沒兩天就弄明白當初發生了什麼事,也弄明白了黎老太的打算,心底怎麼能不恨,明明當初自己才是家裡最高高在上的那個,現在卻要像個喪家之犬似得,隻能灰溜溜地仰人鼻息,在繼母手下過日子。
他什麼話都沒說,先是打聽到了童玲嫁的哪戶人家,然後便是上門要錢。
他才不管童玲在人家家裡過得什麼日子呢!
回來後,他將錢藏好,天天拿著本書一副病弱公子的模樣,還借口教導繼母妹妹讀書,要送她去考大學,叫繼母打心眼裡感激他,天天好吃好喝的供著,就希望他能教好她閨女,以後也能當個大學生。
黎聰倒是沒有喪心病狂到對小丫頭下手。
當然,也是因為這小丫頭沒威脅到他,甚至平時還挺照顧他,叫黎聰這個黑心肝的,多少有點惻隱之心,教導學業的時候,還真用了幾分真心,繼母投桃報李,對黎聰也更疼愛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