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身了。”
柳尋芹蹙了眉,剛欲說話,然而一根手指啪地彈起來,點在自己唇上。
“對了。住的穿的吃的。”
那女人眨眨眼道:“可不可以仰仗柳柳的厚愛。不要拒絕我。”
每一個字都渲染著得寸進尺的氣息。
出乎越長歌意料的是,柳尋芹稍微低下眼睫,既不拒絕,也不答應。她麵無表情地從納戒找了找,而後掏出一張薄紙。
柳尋芹拿著紙,抬著手腕,遞在她麵前。
越長歌詫異:“這是什麼?”
“不認字嗎。”
她偏了下頭,任一縷發絲彎曲於肩膀上,“自己拿著,我
手酸。看完了有什麼異議問我,隻此一次。”
越長歌將那張紙拿過來,薄薄的一張,上頭卻塞了不少的字。寫得鋒芒畢露,卻又工工整整,一看就是她師姐親手所書。
那是一紙契約。
“幫你打下手是麼,沒有問題。”
“早晨寅時起,亥時歇……啊,好早。”
“等等,包括但不限於清晨采藥,日常清理,丹房倒爐渣,分斂藥材,運貨上山,勸退來鬨事的病患,清算每日進出賬,收集所需藥材,試藥……”
越長歌蹙眉看了半晌後,她將紙拿得遠了些,一雙本勾人的鳳眸都瞪圓了,顯得有些可愛:
“一天怎麼可能做得完?”
柳尋芹指著一行:“所以全年無休。兩百年以後,還你自由身,這些錢可以一筆勾銷。”
越長歌的手顫了顫,她像是聽見了什麼極為可怖的東西,往後退了一步,“想要累死老娘你可以直說。”
“一把年紀了。”
柳尋芹不緊不慢地抽了口煙,騰起的煙霧讓她的臉色更加淡漠:“有什麼做不好的。”
她又摸出一盤印泥,紅豔豔的,丟到越長歌懷中,“沒什麼問題,便摁個手印。
誰家還隨身帶著這種東西?!
感覺像是在畫押認罪。
越長歌撫上自己的美豔臉龐,企圖掙紮著討價還價一下:“本座大好的青春,怎麼能交代在爐灰掃撒之間。師姐,有沒有另……”
“也可以。”柳尋芹立馬將那張紙收了回來,又伸出一隻白淨的手,五指並攏,稍微抬了抬。
“還錢。”
“……”
越長歌徹底無話可說,她將心一橫,拇指狠狠地戳進那盤印泥裡,在契紙下心如死灰地著摁了上去,留下一個指痕。
柳尋芹將契約收入納戒之中,衝她輕點下頷,以示認可。而後便背過身去,隻餘一身烏黑娟麗秀發對著她。
“隨我來。”
這一路走過去,靈素峰風光秀麗,尤其是植被異常繁茂生機,大抵是這兒木靈根修士眾多,所以受大家的影響,花花草草要長得更好一些。
穿過藥閣,一旁是丹房,再往裡走,便會穿過那群小弟子們的住宅。
峰主大人平時愛清靜,肯定不會和那群孩子擠在一處。這點半點不像越長老,越長老偏喜歡混跡人堆,底下的晚輩也很親近她,時不時來串個門。
於是這一路上七拐八拐,遠離人煙之處,才堪堪見到一座僻靜的院落。
“房間有許多空著。”
柳尋芹看了她一眼,“自己選一個。”
逐漸接受了慘淡人生的越長老,這一路上平複了心情,待走到她私密的住宅,意識到以後都要和這女人抬頭不見低頭見以後,心緒又微妙地翹了下尾巴。
“嗯?”
越長歌輕盈地朝著柳尋芹房門邁了一步,此處並不是第一次來,她自然是認得的。
下一瞬,被人擋住。
“除了這間。”
越長歌一指點上麵頰,若有所思道:“你這對聯都要貼兩個呢。”
柳尋芹不由得看向那兩截紅紙——廢話。對聯還能有落單的麼。
修道人一般不過春節,這也是越長歌在某個年節時,非得差人來摁在她門口的,外麵還貼了幾張,聽說是她的親筆。
“想來一定是暗示成雙成對的了。”
“……”
她煞有其事地說:“那便得住兩個不是。”
“……”
柳尋芹蹙起眉,抬眼望向她。她對於自己的空間有著很苛刻的距離,雖說並不討厭越長歌,但是若要突然共住一間,卻覺得有些不適應。
兩人相識的這幾百年來,兩人都沒坐上峰主之位時,倒是和她蹭過幾次覺。不過那時太年幼,記憶終究是模糊不清了。
之後她們有了自己的峰脈,白日由於越長歌常常裝病來探訪,見得很多;但晚上終歸未曾睡到一處過。
“那麼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那女人正走向她的門,正一本正經還未推開時,卻忽地笑了笑,轉身溜進了她隔壁的那扇門。
她動作得太快,隻留下一截飄飛的裙擺。
門內傳來一聲,“不逗你了,早點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隔著一層木門的緣由,聽起來有些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