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長歌糾結成了一根繩,一時腦中飛過萬千種話,浮光掠影一般,卻一句也捉不住。
片刻後。
越長歌將不自然抿著的唇鬆開,勾起一個笑,還是那般風情萬種的模樣。她的指尖點點她的額,把突然曖昧得有些壓抑的氛圍一下子戳破:“還不是讓你看看,本座的手心都磨破了。”
柳尋芹將她的手拿下來一看,破倒是沒破,隻是刮得微微有些發紅。
她鬆開了她,連帶著注意力也挪了過去。
越長歌暗鬆下一口氣。
沒過一小會兒,丹爐裡的火熄了下來,自爐灰裡落出兩顆漆黑的上品靈丹,也不知乾什麼用的。
越長歌站在她身旁,哪怕那丹火燒得熊熊,劈裡啪啦作響,也從來不懼丹爐炸開,甚至一點要躲的意思都沒有。
畢竟醫仙不失手的。
她看著柳尋芹將那兩顆靈丹收了起來,一時精神都振作了幾分,似乎終於可以結束自己在這裡無聊的徭役。
結果下一刻。
柳尋芹將爐灰撥了個乾淨,不緊不慢地挽起袖子,又重新開了一爐,漫長而無趣的新輪回就此開始。
*
賣身還債的第一日接近尾聲時。
傍晚,房內。
越長歌執起一根筆杆子。
顫顫巍巍,嬌怯發抖。
她正準備接著昨日話本斷章之處寫,磨了一天藥材的手卻怎麼也不爭氣,落下幾個字,那字寫得獨領風騷,相當妖嬈,左半邊像是在打擺子,右邊像是在離家出走。
越長歌在心中暗呸了一聲,殺千刀的柳尋芹。
對她總是如此狠心。
……轉念一想,自家峰上欠的那筆錢財宛若無底洞。
越長歌的心腸一僵,又立馬化成了繞指柔,每一寸都是軟的。老師姐在她心中的形象也瞬時高潔宏偉起來,果然除了還錢,一切都好說好商量——這點小委屈簡直就和牛背上的跳蚤一樣輕盈。
越長歌沉吟片刻,決意先把那話本子擱置一番。這字實在太醜了,傳出去墮了“徵羽”的名聲。
可是人若是想寫些什麼時,又不寫出來,就像是酒癮犯了似的,渾身不舒服。
她便抽出新的一頁,顫抖著寫下“靈素峰日常記事”幾個大字擬作題目,開始閒閒散散地記載一下賣身還債的第一日。
【三月十八,天氣晴。
醫仙大人足夠無聊,大清早起身,來去主峰一趟,便能蹲在丹房之內半步不出,整整開爐煉了十三次,不見其半點疲憊。
本座亦足夠無聊,總共搗了一上午石杵。困了半個上午,盯著她看了又半個上午。身心俱乏。
午後她將自己栽種於藥閣,時有幾個弟子來問詢,瞧起來呆頭呆腦可可愛愛,我衝她們友好微笑,大抵是忌憚著她們師尊在場,一個兩個,便都有些拘謹,不似往日活潑……
話說回來,柳柳她自小有個習慣,心中有事時總愛煉丹。丹火燒一燒,似乎心事也能抹散開。
碰著什麼事了?
好奇。
明日得旁側敲擊一下。】
還沒寫完,窗外忽地傳來些細微動靜。
越長歌思緒一斷,她屏息聽了片刻,將神識圍著房屋繞了一圈,輕而易舉地捉住一個徘徊的人影。
沒過多久,門外傳來小心翼翼的一個叩音。見越長歌不答,又更加小心地敲了一下。
越長歌擱下筆墨,走去門邊,吱呀一聲,將其打開。
傍晚山氣寒涼,敞進一些微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