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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夢期剛欲開口拒絕,畢竟峰上還有一群嗷嗷待哺的,還沒待自己憋出一個字來,那女人抬袖擦淚,一雙鳳眸泫然欲泣:
“不要拒絕你的老邁長輩嘛親親~”
天曉得她為什麼要腆著個臉對著後輩撒嬌,葉夢期嫌棄地後退了一步——可惜沒有用。
於是乎,黃鐘峰的大師姐就順理成章地被扯到了太初境仙峰底下的一方小茶館裡。這小茶館生意一般,門口掛著個“九間裡”的斑駁木牌,看上去很有些年頭了。
越長歌施施然坐下,衣擺一撩,一隻腿撩起來,疊在自己另一條腿上,露出一截膝蓋。
她看上去確實有點發愁,手指糾結地繞著自己鬢邊的一縷頭發,繞啊繞。
葉夢期坐在對麵,沒有喝茶,觀察了片刻。這確實很稀罕。畢竟她師尊素有太初境奇女子之美名,底線宛若深淵,鮮少能碰上讓她露出如此愁容的事。
倒也不是沒有。
如果有,一定和靈素峰上的那位有關。
葉夢期微微往前傾了點身子,低聲問道:“出了什麼事?您又乾了什麼對不起柳長老的?”
“你這話說的。”
那女人沒好氣地白她一眼:“本座從上到下哪根頭發絲對不起人家?”
“您拉了我來又不說話。”葉夢期無情地說:“再這樣我得走了,黃鐘峰上由不得那群崽子折騰,多待一刻也很危險。”
越長歌輕咳一聲:“乖徒兒L,是這麼回事。本座當時擺駕靈素峰之前,想著欠了她九轉回魂草的錢,莫非得卯足了勁兒L折騰我……”
“挑重點。”
越長歌頓了頓,微笑道:“結果本座住了幾日,發覺除卻無聊也沒什麼彆的不好……”
“重點?”
哎呦,年輕人就是心急。越長歌的微笑有些掛不住了,她想到即將要說出口的事,不由得感覺到絲絲臉熱,於是抿著紅唇一時哽住,心道是待老身緩一緩。
葉夢期一臉凝重。她自小跟著越長歌長大。此女人臉皮厚如城牆,自有一番清奇,更少有能讓她臉紅的事。
葉夢期這會兒L也不惦記著走了,她沉默良久,突然來了一句:“你倆睡了?”
“……”
“胡說什麼?!”越長歌花容失色:“這種話是能隨便說的嗎?你趕快給老娘和著茶水咽下去!”
葉夢期險些被迎麵的茶水嗆死,她咳了半晌,深吸一口氣,仰頭惱道:“那還能出什麼幺蛾子了?”
室內寂靜得可怕。
良久。
“你們,柳長老,”那女人頂著一張風情萬種的臉蛋,矜持道:“呼喚本座,今晚去她房內。”
她的聲音很羞澀:“也不知曉……”
她的聲音更低了:“要做,什麼……”
這會輪到葉夢期翻白眼,在翻這個白眼之前,尚在心中絕望地想:
這就是孤寡了六百年的女人嗎,好可怕。
葉夢期諷刺道:“柳長老那間屋子多麼金貴,敢情您是一次沒進去過呢。”
這話一看就沒理解到位。
師徒兩人互相嫌棄起來。
越長歌兀自發愁,她主動的,和柳尋芹主動的,那不一樣。
那太不一樣了。
縱觀這六百多年,兩位老邁的長老之間似乎總能維持著一種默契。
越長歌有時故意說一些不知分寸的惹火之言,將她師姐勾引得下不來台。
而柳尋芹則或冷淡或嘲諷回敬幾句,讓氛圍變得沒那麼曖昧,顯得自然寬鬆很多。
她們兩人往往在這樣的相處中感到鬆了一口氣——不約而同。
然而這樣的默契,卻被柳尋芹親自打破了。
是的,已不止這一次兩次,越長歌敏銳地發現,自從自己搬到靈素峰來,這樣的平衡岌岌可危。
且是柳尋芹先退步的。
第一次隱約有些感觸時,還是她撫上她的眉,用指甲邊緣輕輕地撥弄了一下。那動作很輕很慢,因為若離若即,在兩人之間流淌著一種不知名的情愫。
她本該一把撇開她的手,再橫她一眼——
可是柳尋芹沒有。
她麵不改色地盯住她,反問意味地嗯了一聲。
嗓音不重,顯得過分溫柔了。
越長歌當時瞧著她那雙眼,便不知這個那個如何是好,指尖從邊緣僵到骨節,最後隻好自己戳破了這種氛圍,回到了“鬆一口氣”的正常相處。
……而如今,攤上更大的事了。
又該拿她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