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握”二字聽上去很像是一樁大話。
林安然試圖在少年臉上找到哪怕一絲的玩笑意味,可惜紀和玉的神情實在認真得過分,仿佛是將這件事當作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透過少年沉靜卻認真的目光,林安然能隱隱瞧見自己當年的影子。
“你是想當專業的運動員嗎?”林安然問道。
回答他的,是少年堅定的頷首動作。
“那就上冰試試吧。”
說這句話時,林安然先前積攢的嚴肅倏忽不見,幾乎叫紀和玉以為方才他的“為難”都是自己的錯覺。
“我,”紀和玉遲疑地請求道,“我想先借一下訓練室拉伸一下再上冰。”
“還挺專業。我是說,當然可以。”林安然笑了。
兩人來到訓練室的時候,雲澈正在用器械鍛煉,見到自家好友竟然和這個不看路的“小朋友”一起來到這裡,微微有些詫異。
不過他對與他無關的人向來冷淡,遂沒有多問,隻是向林安然點頭致意,便繼續了自己的訓練。
器械房的器材比紀和玉家裡完備得多。
紀和玉將腿搭在欄杆上隨意壓了壓,便直起身子微微靠著牆壁,左腿向後用力一蹬,在腳踝高過頭頂的那一刹那將其握住。
這是一個貝爾曼拉伸。
林安然原本還有些玩笑的目光登時認真了起來。
他雖然不是乾花滑的,好歹在國家隊呆了多年,隔壁花滑的套路他雖然不會,卻能看得很是明白。
從側麵看,少年的上半身和那高高抬起的左腿,幾乎形成一個完美的水滴。
他雖然微微靠牆,但其實全身的重量完全靠筆直的右腿支撐,並未借助牆壁的輔助。
多少人在做貝爾曼拉伸的時候,哪怕柔韌度到了要求,全身的協調能力不夠,還是做不到單腳支撐,會在空中搖搖晃晃——
而眼前的少年,那一條修長但纖細的支撐腿,卻能挺得筆直,未有一絲晃動,如一株倔強而堅毅的竹!
整個姿勢其實很痛,但凡紀和玉放鬆一點,都可能隨時跌倒。
但紀和玉不會放鬆。
他在心中默念著時間,直到一條腿拉伸到了極致,才換了一條腿又做了一遍。
其實紀和玉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如果是單純為了拉伸,他有許多方法可以選擇,尤其是這裡器械齊全,而貝爾曼其實並不需要器械,他在家裡也能完成。
但貝爾曼是最直觀的。
誇張的水滴形甚至能讓觀看者不由自主地生出腿根撕裂的虛幻感覺。
如果這隻是一所普通的冰場,紀和玉沒必要做這麼多。
但這裡的主人是林安然。
他的身份本就意味著人脈。
為什麼這裡的冰刀專業許多?為什麼這裡的冰場冰層厚度不錯?
顯然,這些都與林安然有關。
紀和玉並非表麵上的十五歲少年。
既然是對自己有益、又對彆人無害的“炫技”,他沒道理不把握住。
果然,就聽林安然微微一怔,方道:“確實不錯,隻是不知道在冰上能不能行。”
林安然的好友,華國花滑一哥蔣一清也能做貝爾曼旋轉,但他很少在大賽上拿出來。
男單能把這個動作做得乾脆漂亮的實在不多。
林安然也曾看過蔣一清的拉伸。
開度雖然遠超旁人,但似乎也不及眼前的少年。
紀和玉沒有回答他的話。
有些事情不必多言,唯有實力才能說話。
接著紀和玉又做了幾個軟開動作,直到感覺身體微熱,方才對林安然道:“林先生,我準備得差不多了。”
“誒,好,那你快去換鞋,我馬上就來。”林安然笑道。
他準備拖著好友一起去看熱鬨。
紀和玉禮貌地道彆後,就前往了更衣室,準備趕快上冰在林安然還沒來的時候先找找感覺。
Flag已經立在那裡了,要是倒了可就真的麻煩了。
紀和玉試了幾個基礎的旋轉和步法後,就開始思考待會要如何“展現自己”。
括弧、內勾、外勾、喬克塔,他應當都能做,甚至下腰幅度沒那麼大的鮑步以及勉強堅持一小會的蟹步應該也行。
至於昨天落冰失敗的A跳和沒有嘗試過的貝爾曼,要不要拿出來,紀和玉還有些猶豫。
但時間不容許他想這麼多。
因為冰場邊上很快就出現了兩個人的身影。
誒,兩個人?
林安然的那個朋友也在?
紀和玉倒是不介意多一個人看自己的“表演”,遂向兩人點了點頭就準備開始。
滑行,拖刀,變刃,轉三。
穿著訓練服的身形在冰麵上勾勒出一道標準的弧度。
林安然有種奇異的感覺,眼下明明沒有音樂,少年所表現的也隻是最基礎的東西——
他卻覺得少年的每一次的滑行和轉體,都極為精妙地卡在了音樂的節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