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它等到了機會。
山裡的確有很多野兔,但是.......它追不上。
跑太快了,還會急拐彎。
它要回去,它不要自由不吃香香的野兔肉了,這個沒見過的人類,肯定是來救它的,它可是國寶呢,國家一級保護動物。
走在前麵帶路的霸道野豬老大一道冷冷眼神,都沒用開口,跑到一半的小老虎東風立刻乖乖返回,四爪局促地蹲下,隻有眼神可憐巴巴看著梁錦繡。
要不是親眼所見,梁錦繡真不信,這哪是老虎呀,分明是隻乖巧的小貓咪。
梁錦繡好奇看了眼霸道野豬老大:“你揍它了?”
霸道野豬老大一聲冷哼:“它不值得我出手。”
手下小弟遇到它時嚇一跳,雖然老虎已經絕跡多年,但它們的傳承還在,知道山林之王有多凶猛。
野豬小弟趕緊示警喊人,然後,剛小心翼翼包圍還沒動手,小老虎躺下,軟乎乎的小肚肚朝上,可憐兮兮哀求:“彆打我,我讓你們摸我的小肚肚好不好?”
梁錦繡:“.......”
霸道野豬老大寵溺看了眼小嬌豬:“我看它還算可愛,就讓它當我夫人的寵物。”
梁錦繡:“.......”
好家夥,這份寵愛沒誰了。
粉紅豬想到什麼:“恩人,我聽到你喊了,你是在找它嗎?”
“它是從動物園裡跑出來的,很多人在找。”梁錦繡點點頭,鑒於野豬老大的霸道作風,她沒直接開口,從動物保護法開始解釋,試圖說明後果的嚴重性。
霸道野豬老大霸那句“女人,你不懂真正的力量”剛說一半就被粉紅豬不客氣打斷。
“好了,這事我說了算。”粉紅豬乾脆道,“恩人,你把它帶走吧。”
恩人開口是一方麵,還因為想讓它走。
小老虎很可愛,尤其奶聲奶氣嗷嗚的時候,讓它提前有種當媽媽的感覺,但是,比它還挑食,不吃草,不吃野果子,哼哼唧唧想吃野兔。
小嬌豬難得野蠻一回,霸道野豬目光寵溺,輕輕點頭。
事情圓滿解決。
回去的時候,依舊那隻野豬小弟相送。
等候的記者抓拍下極其震撼的畫麵:女孩的頭發被山風吹亂,外套紮成包袱背在身後,她□□一隻威風凜凜的野豬,一頭半大的斑斕猛虎緊緊跟隨,宛如野性神秘的森林女王。
森林女王沒能立刻回家。
記者有求於她。
采訪是其一,更重要的,想讓她幫助一隻跟拍了兩年多,媒體稱為華國版忠犬八公的狗狗。
狗狗叫點點,爛大街的名字,長相普普通通的田園犬,但它的故事一點都不普通。
點點的主人在郊區開了家小超市,租的房子,農村自建的四層樓。
就像很多農村的自建房般,施工隊伍來自各個村的漢子,這個會木匠,那個會砌牆,工頭算專業出身,在市建築隊乾過。
房子主人本想蓋二層樓的,臨時改變,這一輩子可能就蓋這一套房,乾脆一步到位。
施工隊伍沒有蓋過那這麼高的樓,一般都是平房,起脊的瓦房,二層樓算高的了。
誰也沒想到,他這個決定導致了一場災難。
房子塌了。
點點的主人,一家三口被砸了個結結實實,等挖出來人已經沒氣了。
點點不知道,或者說,沒人知道它知道不知道,兩年多裡,它一直趴在廢墟。
梁錦繡跟著記者到達地方,天色已經快黑了。
因為屬於個人地產,人死了也是,兩年多,廢墟無人處理,殘垣斷壁長滿一人多高的野草,藤蔓亂爬,淒涼極了。
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早早等待,見到梁錦繡激動的手舞足蹈:“梁主播,終於見到你本人了,我是你的忠實粉絲,我給你發過很多次私信。”
婦女姓劉,住在點點主人家對麵,這些年裡,她一直在照顧點點。
梁錦繡歉意道:“對不住啊,私信太多了,實在看不過來。”
她現在每天能收到幾千條私信,說啥的都有,尋求合作的,借錢的,想交朋友的,亂七八糟,乾脆直接無視。
“我懂我懂,您現在是當紅的大主播。”劉大姐使勁點頭,她掏出手機,請示道,“梁主播,我可以開直播嗎?您彆誤會,我不是要蹭您的流量,這些年很多人在關心點點。”
世界上少有一直火的熱度。
點點事情剛曝光後,點擊量過千萬,很多主播聞風而動到現場直播點點,但兩年過去,或許審美疲勞,或許感動漸漸變淡,關注的人越來越少。
劉大姐事情過去很久之後才為了點點開的直播。
她認識點點的主人,也認識點點,沒想到,這麼條平常不起眼的狗狗竟然那麼通人性。
梁錦繡來的路上已經了解到這些,爽快同意。
“兄弟姐妹們,梁主播到了。”劉大姐把鏡頭對準梁錦繡,眉飛色舞道,“咱們的點點,今天終於等來了救星。”
兩年過去,她和真正關心點點堅持到現在的人成了朋友,建了群,當得知記者請到梁錦繡,立刻發了公告。
人不多,一千多人,但氣氛團結熱鬨。
“哇,真的是梁主播,您的每場直播我都有看,每次都參與抽獎,可惜就是中不了。”
“說的誰沒參與抽獎一樣。”
“大家彆打擾梁主播了,趕緊忙正事。”
“........”
一千多人遍布各行各業,不少條件允許的來過現場,想領養點點,但隻要離開廢墟,點點就會嗚咽不止,再後來似乎怕被帶走,見到人便遠遠走開。
現在能靠近點點的,隻有劉大姐。
劉大姐舉著手機走前麵帶路,一隻嘴裡叼著半個饅頭的土黃色狗狗闖入鏡頭,它認識劉大姐,歡快搖了搖尾巴問好。
劉大姐輕聲介紹:“這是點點的小兒子。”
事發之時,點點沒在超市,在旁邊村子主人的家裡生產,生了三隻。
很久沒等到主人回來,生產完畢的點點艱難來到超市,它似乎明白發生了什麼,像小孩般嗚咽哀嚎,瘋狂又挖又刨。等被人發現時,四個爪爪血肉模糊。
劉大姐歎氣告訴它,主人已經去世了,它聽不懂,爪爪稍微好一些,繼續挖記憶中主人常在的收款台位置。
一直這麼下去不是個辦法,還有三個崽崽等它養活呢,於是劉大姐找來人幫忙,它刨哪裡就幫著掀開。
所有有熟悉味道的地方都翻開沒發現主人後,點點不刨了,帶著三個幼崽在廢墟安了家。
那段時間裡,思念主人加喂養三個崽崽,豆豆痩的像一張紙。
三個崽崽,老大被過路汽車壓死,二女兒不知所蹤,隻剩下小兒子。
“媽媽通人性,兒子也是。”劉大姐長長歎口氣,“點點這些年被那些蹭熱度的主播給嚇著了,不敢出去找食了,白天黑夜躲在廢墟,哪裡也不去,我呢,要上班,後來趕上老人生病,等我回來時才發現,小兒子每天出去找吃的喂媽媽。”
梁錦繡輕輕點頭。
這些記者都告訴她了,也正因如此她才立刻趕來。
如此忠誠的狗狗,太招人心疼。
天色黑了下來,廢墟更加淒涼。
劉大姐帶了手電筒。
幾塊塌陷混凝土行成的小小空間裡,點點輕輕輕了親兒子的臉頰,這才小口吃臟兮兮的饅頭,它很憔悴,痩的幾乎沒有一點肉,渾身毛發打結。
聽到熟悉腳步聲,它輕輕搖下尾巴。
“你又來了啊。”
“我最近隻有周末才有時間回來喂它,真擔心它出點什麼意外。”劉大姐笑著向點點揮揮手,聲音卻有點悲涼,“不能一直這樣,它現在身體狀況很差,寵物醫生來看過,說它算老年了,這樣風餐露宿的,怕是活不太久。”
“還有它的小兒子,一個人養活自己和媽媽,我擔心它像大哥一樣,哪天再出個意外。”
點點拒絕任何人領養,除了廢墟哪裡也不去,小兒子也是,一旦發現離開媽媽,又嚎又叫。
梁錦繡沒直接和點點說話,問劉大姐:“你們想讓我怎麼辦?直接告訴它主人去世了嗎?”
守著廢墟等待兩年,顯然,點點應該不知道主人已經去世。
等待,是支撐它的信仰。
如果告訴它了,誰也不知道結果會如何。
在等待中死去,在悲傷中死去,哪一個更適合它。
關於這點,眾人討論了很長一段時間。
“我還是建議告訴點點實情,再難過也得接受啊,你們想想,萬一哪天看到點點死在廢墟裡,你們不後悔?”
“反對,點點那麼忠誠,年齡又大了,很可能出意外,告訴它等於害了它。”
去掉少數牆頭草,兩種想法的支持者持平,誰也說服不了誰。
劉大姐把梁錦繡當成了救星加主心骨:“梁大師,您的經驗豐富,您覺得應該怎麼做?”
梁錦繡靜靜看了點點片刻:“它主人的墳墓,距離這遠嗎?”
鄉下人最大的福利,大概就是死後不用買墓地,家家都有祖墳。
點點等了三年的主人,距離這隻有短短的一千多米。
夜色仿佛從地上升騰起來的,天際處還有餘暉,大地先一步黑透了。
鄉間小徑長滿野草,蟲鳴,蛙鳴,被腳步聲打斷,過一會,又輕輕響起。
“點點主人家的祖墳分地的時候分彆人家了。”劉大姐努力辨認方向,中間還給熟人打了個視頻電話,終於確定具體位置,“過了前麵那口水井,在往西南方走兩百米就是。”
她身後,點點目光急切,寸步不離。
剛才有個能聽懂它說話的女人告訴它:知道主人在哪裡。
它的身後,小兒子緊緊跟隨。
前方夜色中忽然傳來輕輕的嗚咽聲。
一條看不出啥顏色的老狗趴在點點主人墳前,哭的有氣無力。
“就是這裡啊。”劉大姐後背冒涼氣,都不敢大聲說話了,她打開手電筒仔細看了眼墓碑上的名字,“沒錯啊,是點點的主人。”
梁錦繡也莫名其妙:“點點主人還有彆的狗狗?”
點點聽懂了,頓時氣的汪汪叫:“沒有沒有,你不要胡說,主人隻有我,我也隻有主人一個。”
劉大姐同樣的回答:“我印象中沒有,農村人養狗為了看家,養兩隻浪費糧食。”
那就奇怪了。
劉大姐大著膽子打量老狗,忽然想起什麼:“梁主播,你問問它,它的主人是不是叫張老頭,以前走街串巷賣豆腐,左手少一根手指頭。”
張老頭是隔壁村的,去世大概兩個多月了吧,不記得聽誰說過,發喪的時候,養了十多年的老狗眼淚汪汪跟著骨灰盒,它似乎明白主人在裡麵,像人一樣嗚咽哭泣,等到親朋都走了,它趴在主人墳前,怎麼都不肯離開。
老狗有氣無力抬頭:“你認識我主人?”
劉大姐見過,但不熟,她意識到了什麼,看看不遠處的一處墳頭立著白色花圈的新墳。
這條同樣忠誠的狗狗,似乎哭錯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