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齊父子到巷子口時,天色早已黑透,杜珍娘提著一盞搖晃的防風燈在路口等候,那點搖搖晃晃的星火,照亮了回家的路。
本來聽了一肚子愛恨情仇,心情低落的沈齊見到那點燈光,一下子回歸到日常中,麵對杜珍娘的嗔怪,他打著哈哈說:“路大人錄完我們的口供,又碰到一樁其他的案子,請我們幫幫忙,所以晚了點。”
“也不至於晚這麼多啊,早上出的門,這會兒都天黑了。”
“還不是這小子,剛巧撞見一個來報案的受害人,血刺啦胡的,怪嚇人的,把他嚇著了,我就說留下安慰一會兒再走。”沈齊一邊說,一邊使勁拍著沈知瀾肩膀。
含淚背鍋的沈知瀾:啊對對對。
他還能咋地?
“孩子都嚇著了,你還拍他,那不是更要嚇壞了。”
杜珍娘一把把人拉過來,“好了好了,不怕不怕,娘在呢。”一邊安撫著孩子,一邊把人帶到內屋去洗手潔麵,然後吃飯。
飯菜都熱了一遍,現在才能吃。
沈齊若無其事的進屋吃飯,等杜珍娘收拾裡屋時,他才悄聲說,“今天的事,進了我們兩的耳朵,就決不能從嘴巴裡出來,否則我們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牽涉到親王家事,但凡有一丁點流言,應王決不會放過一乾人等。
沈知瀾作勢捂住自己的嘴,“爹放心,就是說夢話我也會記得管住嘴的。”
“你有這個心理準備就好。”沈齊一聲長歎,“唉,富貴人家,亦有這樣的煩惱啊。”
就為了爵位,鬨到最後父不為父,子不為子,手足相殘。
看到惆悵的親爹,沈知瀾想何止於此呢!就算是普通人家,為了爭二畝水田,幾幅農具,都能打生打死,更何況是能保住一生富貴的爵位呢,為此動儘腦筋,滅絕人性,太常見了。
可常見,不意味著應該。
見沈齊還在想著這事,沈知瀾故意說,“爹啊,咱家可輪不上這樣的煩惱啊!你想太多了!你倒是想呢,誰願意把這麼一場大富貴送給你挑啊?”
沈齊作勢揚手,“調侃你爹,當真是膽子大了,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當爹的威嚴!”
兩人說笑打岔,沈齊原先的鬱悶倒是排解了幾分,隻是撼動的餘波始終留在心裡,還需要時間去慢慢消解。
*
沒過多久,應王世子臥病在床的事,就慢慢流傳開來。
應王表現的極其憂心,不僅請了太醫,還在民間貼了布告廣征名醫,懸賞千兩,隻要能治好世子的病,另有重賞送上。
但聽說,世子的病情極其難治,經常會突發眩暈,不分場合,所有大夫的意見都是靜心休養,或許能有痊愈的一天。應王又大肆求購補身的藥材,隻說讓世子安靜養著。
沈知瀾想,應王這麼做可進可退,生病既能慢慢痊愈,也可能一病不起,最後到底要怎麼處置,全看應王的心意,算是徹底拿住了主動權。
“聽說,世子妃也病了,一樣的症狀,是不是最近有什麼流行病啊?”
沈與鈺揉搓著手裡的土豆泥,土豆泥變化成各種形狀。
他們如今正在百珍園,旁邊的沈葵沈潭,嘻嘻哈哈正要烤土豆,他們覺得烤出來的自帶一層焦皮,更好吃。
而沈知瀾跟沈與鈺就在研究土豆餅,先蒸煮在揉成團做餅,看看口味和保存時間。
沈與鈺一問,沈知瀾才回神,“什麼流行病?風寒麼?”
“我是說應王府的世子妃啊!我母妃還去探望過,世子妃生了跟世子一樣的病,母妃說人瘦了許多,看著也沒什麼血色隻能躺著。哎,也是可憐,母妃還說要多收集些養身的藥材送去呢。”
世子妃就是寧安事件的另一個主人公。
沈知瀾心頭悵然,嘴上說,“世子妃平日雖然養尊處優,但活動也少,出門也少,這樣生點小病再所難免,好大夫好藥材照顧著,養著,早晚會好起來的。”
就是不知道寧安心頭的傷疤,需要多長時間去愈合。
“我覺得不止!”沈與鈺使勁靠靠,“世子妃是不是氣病的啊?聽說她兄弟本來在戶部候缺,結果考核得了一個下,估計論不上什麼好職位了,要麼再等等,要麼就去吃幾年沙子。”沈與鈺嘖嘖有聲的歎氣,“世子妃多半也擔心這些,病情更加起伏不定了。”
“能被評個“下”,說明他平日也沒儘到父母官的責任麼,多去曆練曆練,這不是好事?”
“也對,你說的有道理。”
沈與鈺轉念一想,又想通了,不過嘛.......
“我總是覺得,你最近心事重重的,好像有什麼事不高興,有事就跟兄弟說一聲,能幫忙就幫,不能幫忙我也能開解開解你啊。”
“我哪兒不高興了?”
沈與鈺乾脆伸手,衝著他的眉頭一指,“瞧!現在眉頭還鎖著呢?你跟我說,你很開心?你看我信麼?”
沈知瀾在自己眉間一摸,果然摸到皺起的眉頭,他微微一歎,又使勁睜大眼睛,“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