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親近感是薑厭不具備的。
即便她時常演戲套線索,把自己弄得平易近人值得信任,她的臉上也從未出現過如此柔和靈動的笑。
薑厭在畫像前站了許久。
“這是我的師姐,何清浮。”
薑厭沒有回頭,背後的何清源給她細細解釋起畫中女子的來曆。
“六十年前天道規則驟變,妖族不僅被斷絕化形機會,還被天道壓製了大半妖力,無數妖自此選擇隱世,不再參與能量場的製衡…那時的情況非常糟糕,雙方聯盟破裂,最後我們的師父主持建立了超管局,師父死後,我師姐成為了第二任局長。”
薑厭側眸:“她現在在哪裡?”
“已經去世了。”何清源說。
“四十年前她受命去解決蓬萊島的能量場,那是自有記載起最強大的一個能量場,任務完成了,但她死在了那裡。”
薑厭一時沒有說話。
片刻,她麵無表情地點了下頭。
“你怎麼知道她是薑赤溪轉世的?”
“因為這張臉?”
何清源搖了搖頭。
“不僅如此,緣由很多。”
“比如她曾在出發前給我留了九道符文,讓我在四十年後去國家博物館幫助一件嫁衣化形。”
薑厭微愣。
“什麼?”
大概是說到師姐,何清源蒼老的麵容上出現了很多懷念:
“是她讓我幫你的。”
“那時候的我完全不能理解師姐的話,因為我參觀過國家博物館,那裡根本就沒有嫁衣,直到十年前赤溪女帝的墓被發現,你的本體出現在電視上。”
“於是我懂了她的意思。”
聽了何清源的話,薑厭的表情有些出神。
片刻她問道:“為什麼不是三十年?”
“既然她要幫我,為什麼讓我多等十年?”
被挖掘出土後,整整十年,她在博物館裡無數次嘗試化形,被天道壓得靈體幾次接近崩碎,隨時都可能死亡。
麵對薑厭的詢問,何清源的神色忽然變得有些抱歉。
“這是我的問題,”他說道。
“我起初也不明白為什麼,但我很快就發現了原因所在——我的能力不夠,我無法操控那些符文。”
“那九道符文裡蘊含太多的規則與靈力,十年前的我根本無法操控它們,不僅是我,我周圍的人都做不到,幫你化形那晚,剛好有個妖找到了我,它想成為人類,而它本體所化符文……它可以讓通靈師的靈力在短時間內提高數十倍,於是我吸收了符文,並在第一時間去找了你。”
“那天是我師姐死去的第四十年整。”
何清源這句話包含的信息太多。
——何清浮在四十年前就知道了未來的事情,甚至精確到了某一天。
她知道薑厭會被挖掘出土,知道未來有個妖會找上何清源,知道它所化符文的功能,知道何清源在那天才能短暫地具備操控那九道符文的能力。
以及,她知道她會死在蓬萊。
她的能力應該和何清源相似,也是預知類。
何清源接下來的話應證了薑厭的猜想。
“師姐比我厲害許多,她的能力類似於通感,以所有人的眼通感古今,甚至未來。”
薑厭了然。
這種通靈天賦完全與瓶瓶不相上下。
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還要更強。
“她的能力可以讓她看到自己的前世。”何清源繼續道。
“她說她看到了你,看到她對你做了許多錯事,你曾經非常信任她,但她辜負了你的信任。”
薑厭皺起眉。
她打斷了何清源的話:“無所謂,我從沒在意過。”
於是何清源沒再說話。
他輕歎了口氣,走向何清浮的畫像,而後從她的畫像後取出一個小木盒。
何清源把它遞給薑厭:“這是她去蓬萊前留給你的。”
“你或許可以打開看看。”
薑厭伸手接過木盒。
盒子的鎖是設計好的,是個非常簡單的拚圖遊戲。
但薑厭很久都沒有動作。
許久,她低頭拚好這個熟悉的拚圖,打開了鎖。
裡麵是張紙條,字跡很是娟秀。
【這些年我一直掛念著你。】
【很抱歉我曾做出那種選擇,那時你還那麼小,總是喜歡貼著我睡覺。】
【可是厭厭啊,人類不是都像我一樣。】
看到這些話,薑厭垂下眼眸。
她依稀還記得身體被兵刃刺穿的感覺,無數鮮血化成紅線從她身體裡湧出,很觸目驚心,卻沒什麼痛感。
薑赤溪是個很不錯的皇帝。
她知道人類文明是需要傳承的,所以她留給後世許多東西,數不清的孤本被她親手編寫藏於皇陵中,但也是為了防止皇陵被盜墓賊破壞,必須有東西幫她鎮守住那裡。
那時薑赤溪身邊隻有兩個妖。
穆望死亡,薑厭化形。
化形後的妖和人類幾乎一樣,需要進食喝水,也需要氧氣。
若要鎮守皇陵,薑厭隻有重傷退化回本體這一條路。
但其實也是真的無所謂。
她如今還活著是事實,陷入過去很沒必要。
頂著何清源探究的視線,薑厭把紙條揉碎在掌心。
“不必試探我。”
“任務我會繼續做,直到這個節目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