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論女孩們出逃計劃的可行性。
單說那個計劃本身, 她們是準備在離開牛仙所在的山洞後棄船遊上岸的,但是如今雲明月和葉甜成了落花洞女, 她們的所思所想皆是為了成為洞神的新娘。
她們載歌載舞,她們癡癡望著山洞,她們要如何遊上岸,又要如何擁有新生活?
在雲明月與葉甜被各自的父母接走前,薑厭看到了她們的欲望。
揉成一團的,錯綜複雜的欲望。
她們的頭頂時不時浮現出各樣的臉,她們的魂魄似乎被困住了,無比痛苦,卻隻能跳舞。
眾人目送走了兩人後,也沒了遊泳的興致, 全部回到了學校。
藍霖拿出了那張需要作答的紙條。
【儀式開始前, 請在這張紙上寫下你的答案——
一、我是七人中的誰。
二、我為什麼如此痛苦。】
“第一題的答案你們有想法嗎?”她問大家。
張渡攤手:“我覺得誰都可以寫,甚至想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寫上。”
薄荷糖也附和道:“我本來以為養牛課結業後就簡單了, 而且背後靈還單獨給出了這張紙條…雖然能量場不能強行留人, 必須要給出通關條件,但這麼直白地還是少見…所以我還以為背後靈把難度給我們降低了, 但如今看來完全不是這回事兒啊——”
她拖長了語調,苦惱道:“我現在真是看得一頭漿糊, 每個人都過得不好, 但也有過得好的時刻, 有主動放棄抗爭的還有被迫放棄抗爭的,也都有特彆痛苦的地方,我現在連背後靈是誰都不知道,怎麼知道它為什麼痛苦啊!”
沈歡歡安撫地笑了笑:“不要著急,我們還有一天多的時間。”
“薑厭姐和我聊過, 背後靈既然放棄規則類殺人手段,就是確定了我們肯定猜不出答案,它覺得我們即使看完整條故事線也得不出正確答案,所以乾脆不費腦子設計規則了。”
“因此大家多把關注重心從故事線放在細節上吧,說不定就看出奇怪的地方了呢。”
薑厭清閒地看著沈歡歡,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坐著。
沈歡歡說完了,她看了眼薑厭懶散的姿勢,眉眼彎起來:“薑厭姐有什麼猜想嗎?”
眾人紛紛看向薑厭,各個眼含期待。
【我被這些小眼神笑死。】
【薑厭:我們不是兩個隊伍嗎?為什麼都用看隊長的眼神看我?】
【厭姐:間歇擺爛中,務cue。】
薑厭:“你先走流程。”
於是沈歡歡學著薑厭以往的流程,說道:“那大家合計下當前的信息吧。”
她主動道:“從目前的信息來看,這個能量場的底層設計是規則怪談,而活命要求就是在規則的條框下找出活命契機,所以這代表背後靈生活在一個充滿條條框框的規則世界裡,她從來都是在夾縫中求生存的。”
藍霖點點頭:“這點符合所有女孩。”
她思忖了片刻,補充道:“背後靈設定養牛課的目的有二,一是確定我們作為母親是合格的;二是確定我們是尊重信仰牛犢的,最起碼在表麵上尊重信仰。”
“在養牛課上,雞與羊代表了家庭裡的孩子,不被偏愛的會嫉妒對方,也會恨自己的母親,而雞與羊都是牛犢的食物,這是背後靈的期許,是它的欲望,也就是說,它希望若要獻祭,雙方都被母親獻出去,因為這樣她才能不恨母親且被母親懷念一輩子——我們滿足了它這個欲望,所以通關了養牛課。”
“至於養牛課上的小牛犢…”藍霖想了想,繼續道:“它代表了信仰,隻有信仰牛才能入讀霧海中學,先前種種守則也在不斷強調牛仙的尊貴地位。”
“但從目前信息來看,這幾個女孩其實是不信仰牛仙的,她們甚至因為牛仙而死,所以我一直想不明白這點,不明白這個能量場為什麼要設置養牛課。”
藍霖說:“設身處地去想,如果我因為莫須有的獻祭而死,那我會恨死牛仙,在這種恨意極端膨脹的情況下,我會在我的能量場中不斷壓迫淩虐各種與牛有關的形象,不可能會去供養牛。”
直播間飄過一些附和的言論:
【是的是的,藍霖說出了我一直覺得很怪的地方。】
【事實上這個能量場從頭到尾都給我一種略微怪異矛盾的感覺,可能就是因為藍霖說的這點吧。】
這時薑厭開了口:
“所以說背後靈是信仰牛仙的啊。”
藍霖看向薑厭:“可以詳細說說你的判斷嗎?”
虞人晚小聲接道:“薑薑之前提過的。”
“小牛犢臉上的眼睛,不僅在汙染人類,也在汙染它的神智,沒有眼睛的牛犢純真可愛,那是五百年前牛仙的樣子,但是後來變了,吃人的牛仙不是桃源村信仰的牛仙。”
“背後靈信仰的就是五百年的牛仙吧。”
薑厭搖了下頭:“這已經是兩天前的判斷了,當時想得比較簡單。”
她平淡道:“背後靈從沒見過最初的牛仙,即使村民們把它描繪得多美好,它直麵的也是在山洞裡吃人的牛仙,所以很難產生信仰。”
“因此我猜測在獻祭時,背後靈曾在山洞內親眼目睹真正的牛仙,而後產生了短暫的,或多或少的信仰。”
“這種既有信仰又恨它的情感,造成背後靈死後形成的能量場內部情感複雜,因而場內的前後設定會有矛盾。”
藍霖露出深思的神色。
許久,她往上抓了把自己的藍色短發,語氣頗為無奈:
“可獻祭儀式開始前我們就要答題了,無法跟去山洞裡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答案跟當時的情況有關,我們…”
薑厭勾了下唇角:“不打緊。”
“我現在已經有了猜測,隻需要再看條故事線確定答案。”
*
一下午無事,薑厭在學校後麵轉了轉。
大概是因為警方對江城城郊看管得更加密不透風,這兩天都沒有新的人類誤入能量場。
莊奶奶拄著拐杖和薑厭一同遛圈。
老人走路慢,薑厭也沒等,要說年紀她可比莊奶奶大多了,自然也沒什麼尊老愛幼的思想,她自顧自地往前走。
最後走到河邊了,她坐到一處石頭上休息。
過了好幾分鐘,莊奶奶才走到旁邊,放下拐杖和薑厭坐在石頭上。
兩人看了會兒河。
在桃源村,這是條隻有男人才能遊泳的河,因為女孩一旦下水,就會靠近河對麵的山洞,很可能會被洞神選中,喪失神智,成為落花洞女。
莊奶奶上午也跟了出來,目睹了所有事情,她遙遙望著那個山洞。
“這些女娃真苦啊。”她說道。
薑厭隨意應了聲,片刻,莊奶奶忽然道:“小王的女兒出事了吧。”
薑厭挑了下眉,看向莊奶奶。
莊奶奶擺了擺手,慈祥的臉上有些歎息:“人老了看過的事兒就多啦。”
“每次小王說起他女兒,你們的臉色就不對勁,尤其是那個頭發比我都白的女孩,幾十年前我家遭地震,我被救出來後問護士我小女兒怎麼樣了,那些護士就是那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