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有個很有趣的說法。
每個孩子在選擇下一世的母親時, 都會在天上挑選許久,沒有人催促他們,他們挑選的時間可以很長很長。
小朋友們都對自己很負責, 隻有挑選到最稱心如意的母親時才會降臨人間。
劉憶恬大概看過這個說法。
虞人晚把紙條遞給薑厭,薑厭細細打量了幾眼上麵的內容,這個小男孩的字跡完全稱得上慘不忍睹,不是字體幼稚,而是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下筆, 一條簡單的橫線都能被他寫得有虛有實,中間斷筆無數。
“拚音也有標錯的地方。”虞人晚小聲道。
“有的地方可以不上幼兒園直接上小學, 從劉憶恬的年齡來看, 他應該沒有上過學。”
薑厭點了下頭, 把紙條放進口袋。
現在距離任務結束也就還剩一小時,她矮著身子在狹窄的空間裡來回翻找,虞人晚見狀也不再說話, 捏著鼻子去便池旁邊轉了一圈。
這地方實在太小了,一眼就可以望到頭。
床與便池占據了大半空間, 其他地方哪怕全部翻一遍也就五六分鐘的事情,為了確保不會遺漏,薑厭每個地方都會檢查好幾遍。
十分鐘後,薑厭停下了動作。
因為腿和腰都伸不直, 她往後一倚靠在了牆上,一邊活動脖頸一邊捏起肩胛骨。
現在隻剩床上還沒找了。
虞人晚挪了過來,她詢問薑厭道:“薑薑,我怕把小男孩的屍體毀了,所以沒開體質,要不咱們先把屍體搬出去, 然後我再回來一趟?”
薑厭搖了搖頭。
“不用這麼麻煩。”
“這地方是鬼屋主人的生前房間,線索肯定不止一張紙條,床那裡肯定有其他線索。”
說罷薑厭就走向了床,因為小男孩的屍體比較麻煩,所以兩人把床放在了最後搜查。
此時劉憶恬屍體上的眼睛大睜著,發灰的死寂眼球直直望著上空,毫無波瀾,空洞得嚇人。
虞人晚湊近看了幾眼。
華國有死不瞑目的說法,人死去後,親人應該幫他把眼睛合上。
於是她把手放在男孩的眼皮上,可是劉憶恬的眼部肌肉已經出現屍僵反應,虞人晚哪怕上手去拽,男孩都合不上眼。
最後虞人晚放棄了,她小聲說了句無意冒犯,就毫無心理負擔地開始扒拉男孩的口袋。
一陣翻找,男孩口袋裡的內襯布都被她翻出來了,但還是毫無所獲。
口袋裡空空如也。
虞人晚抬頭看了薑厭一眼:“這怎麼…”
薑厭示意她不要著急。
她讓虞人晚把小男孩的屍體抱起來,而後沉靜地檢查枕頭,而後掀起床單,見沒有發現後,她緊接著又抬起床墊。
床墊裡很乾淨,床墊下也很乾淨。
薑厭皺起眉心。
不應該。
這地方這麼特殊,而且藏得隱蔽,不該就給張紙條。
這裡可是有劉憶恬的屍體,說實話,哪怕楊書梅的屍體出現在這裡薑厭都不會驚奇。
所以怎麼會什麼都沒有?
薑厭環視了一圈,半分鐘後,她的視線又落回床上,她自上而下地打量著床上的物件,最後,就在她將要收回目光時,她的心弦倏地一動。
她當即站遠了點,甚至往房間外退去。
虞人晚露出困惑的表情。
但薑厭一時沒有解釋。
她退得越來越遠,終於在薑厭即將離開房間時,她忽然發出一聲輕笑。
“你覺不覺得這張床像個東西?”
薑厭彎起唇角。
虞人晚連忙仔細打量起來,但無論她怎麼看都覺得這就是張普通的床。
於是薑厭說道:“像墓碑。”
“這張床的長寬比有些奇怪,就像一個狹窄的長方形,我本來還以為是空間限製,但是你看這張床的靠板,”薑厭伸手指了指,“偏高了。”
“一般的床靠板是放躺的長方形,但這個是高高豎起來的。”
“墓碑就是這形狀。”薑厭說道。
說完話,薑厭也沒等虞人晚反應,兀自走上前。
她把手放在床靠板上,床靠板就是最普通的木頭材質,薑厭把表麵摸索了一遍,確定光滑平整後,食指彎曲,用指節處大力敲向木板。
木板以薑厭的敲擊點為中心,蜘蛛網般密密麻麻的斷紋瞬間蔓延開來,簌簌木屑伴隨著大塊斷裂的木板掉落在床上,露出木板遮掩的黑色花崗岩。
一排難看的小字鐫刻其上。
【一家三口之墓】
是劉憶恬的字。
虞人晚抱著劉憶恬的屍體怔愣片刻,很快就反應過來,她迅速湊上前,來來回回看了幾遍。
“一家三口?”
“可是這裡隻有劉憶恬啊…”虞人晚丈量了下床的厚度,遲疑道,“難道在床下麵?這個床雖然不到半米高,但是也足夠藏個人。”
薑厭點點頭。
她把手放在床麵上,想要把床震碎,但她遲疑了會兒,又把手抬了起來。
薑厭看向劉憶恬的屍體。
此時小男孩的胳膊和腿僵在半空,皮膚白得發青,插在胸口的刀發出冰冷的光,他身上唯一的顏色就是胸口處乾涸的血。
鮮紅的血。
小男孩的屍體已經呈現屍僵反應,人力都無法合上他的眼睛,所以劉憶恬想給眾人呈現的是一個死去多時的他。
既然是死去多時,他胸口衣襟上的血就不該如此鮮紅。
薑厭沒有多言,徑直上前拔掉了男孩胸口的刀。
“砰!”
幾乎在拔掉刀的瞬間,讓人心臟劇震的躍動聲就傳入每個人的耳膜。
薑厭訝然地抬起臉,虞人晚的表情還要更震驚些。
“砰!!”
此時此刻,彆墅的上空像是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無形心臟,所有人都聽到了這種有力沉穩的心跳聲,薑厭自己的心臟被帶動著發出同種頻率的震跳。
“怎...怎麼回事?”虞人晚不解道。
薑厭指了指劉憶恬的心臟:“重新開始跳了。”
因為心臟跳動地太劇烈,劉憶恬胸腔的傷口甚至撕裂了,汩汩鮮血不斷往外流,整個場麵詭異異常。
但薑厭沒有被乾擾。
她沉吟了會兒,把手探進小男孩因刀刃拔出而出現的傷口裡,幾秒摸索,她在男孩的心臟裡摸出了一個小小的搏動器。
搏動器裡塞了張小紙條。
【直到心臟不跳的那天,我都會是媽媽的小孩。】
薑厭看到了這張紙條,直播間也看到了。
直播間一時寂靜。
【救命...】
【作為旁觀者,我真的好心疼這個小孩。】
【哎,都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話說這個紙條的意思...是要把搏動器關掉嗎?】
【讚同,隻有劉憶恬徹底死亡,他才能脫離愛與不愛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