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話出現的瞬間, 幾人耳邊的風聲驟然停止了,瓶瓶拋向空中的沙粒也凝滯在半空。
整個空間一片死寂。
眾人對視一眼,立馬意識到是時間被暫停了, 能活動的隻有做選項的人。
作為進來做任務的通靈師, 她們根本就不會選擇“選項1”, 但大家誰都沒急著做出選擇,因為兩個選項下有一個倒計時, 她們有五分鐘的時間可以思考。
“竟然會有選項1…”
沈歡歡又把這幾行字仔細看了遍, 低聲道:“進入藏南殯儀館的人已經全部死亡, 所以選項1是迷惑項吧, 選擇它並不會被清空記憶放出去。”
“我的觀點相反。”瓶瓶從巨佛的掌心跳了下來。
站穩後, 她拍了拍手心, 把並不存在的灰塵拍掉:“我看過詳細資料,藏南殯儀館已經死掉三批通靈師, 接近二十人, 除此以外還有二十七名普通人。”
“因為這些都是在求福海找到的屍體,所以超管局認為這就是進入藏南殯儀館的人類總數。”
“但從選項1看來, 情況出現了變化。”
瓶瓶說, “因為久久未被解決, 藏南殯儀館是華國膨脹程度最大的能量場,它不僅會抓取傍晚整點進入殯儀館的人, 還會在方圓數百裡內有選擇性地抓人——它很可能已經抓取數百上千人進場,但因為那些人都選擇了選項1,所以被清空相關記憶送了出去。”
“目前死在藏南殯儀館的人, 除了通靈師,就是那些選擇了選項2的普通人。”
沈笑笑不理解了:“可是普通人為什麼會選擇進這種地方呀?”
“都給活命選項了,讓我選我肯定選1的, 傻子才不選這個!”
“隻要基數夠大,什麼人碰不上?”瓶瓶撇撇嘴。
“賭徒心態的,覺得自己是天選之子的,喜歡劍走偏鋒的,打遊戲打到虛擬現實不分的,擅長腦補覺得闖關成功就會有獎勵的…”
“總有人不惜命。”
瓶瓶隨便一舉便是一串例子,沈笑笑撓撓頭,覺得瓶瓶的說法似乎很有道理。
薑厭也更傾向瓶瓶的說法。
但她並沒有多說,而是把視線落在眼前的倒計時上。
現在隻剩下三十秒,她的指尖掠過選項1,虛點在選項2上麵。
“進去吧。”
時間不等人,幾人都把手伸向各自的界麵上——
選項確定的瞬間,時間重新開始流動,瓶瓶剛才拋向半空的沙粒變得虛幻,開始膨脹變大,而後迅速下墜,籠罩在所有人的身上。
眾人眼前耀眼的金光閃過,再次昏了過去。
*
這是十分鐘內的第二次昏迷。
第一次是在殯儀館內被敲鐘聲震暈,第二次是在巨佛前被金光晃暈。
可能是因為暈的次數多了,薑厭在地上昏睡了很久才醒,睜眼後明顯感覺很不舒服,不僅頭暈眼花,還總覺得有人在她耳邊歎息,耳鳴十分嚴重。
情況稍微緩和後,她從滿是黃沙的地上慢慢爬起來。
因為沙子與地麵摩擦太滑,第一次起身時她還趔趄了下,手心在粗礪的沙子上摩擦出好幾道血痕,差點又摔回地上。
兩分鐘後,薑厭終於坐了起來。
她向身邊看了看,其他人都不在,大概是暈在其他地方了。
因為眼前發白,她現在看東西有些重影,徒勞了好一會,薑厭才隱隱約約看清她在什麼地方——
一條遍布屍體的小道上。
此時兩兩三三的屍體交疊著倒在荒地上,有男有女,有大人有小孩,小孩最小的不過兩三歲,年長者也頂多四五十歲。
他們像是很多天沒有吃過東西,枯瘦無比,臉皮掛在骨頭上,腮幫上的麵皮深陷,嘴巴皸裂,薑厭此時距離這些人很近,可以清晰地聞到這些人身上的屍臭味。
實在是太臭了。
薑厭屏住呼吸,深深吐了口氣,而後往遠處看去。
七八米遠的地方有個男人還沒死,他蓬頭垢麵地側臥在地上,四肢如竹竿,眼球分外渾濁,他時不時虛握著拳頭舔下嘴皮,愈合的痂被他舔開,一絲血痕慢慢暈染開。
但還沒等血漬凝聚成血珠,他就迫不及待地把它舔進肚子裡。
舔完血,男人像是有了盼望,趕忙把嘴唇咬得更破了些,直到粉肉外翻,血液一滴跟著一滴往外淌,他終於停下撕咬動作,不斷吮吸著自己的嘴唇。
像是在喝什麼美味。
薑厭皺了皺眉,但並沒有說話,也沒什麼動作。
她知道她現在應該起身,先去查看那些人的死因,再去跟活人聊天,打探線索,但她現在很疲憊,頭暈的感覺雖然減輕了,可身體像是數天未進食,根本站不起來。
努力了幾次後,薑厭重新坐回地上,準備休息會兒再說其他。
想罷她用手撐著地麵,艱難地把身子往樹底下挪了挪。
這個地方的太陽很毒。
陽光的強烈程度遠超尋常夏日,薑厭從沒感受過如此熱的天氣,又熱又燥,熱到不想動,不想說話,像是身體裡的水分都被蒸乾了。
薑厭閉目休息了幾分鐘後,不遠處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是瓶瓶。
但薑厭累得眼皮都不想抬。
瓶瓶此時穿著打滿補丁的破舊衣服,頭發亂糟糟的,小臉上滿是灰塵,她拄著根樹枝一瘸一拐地走到薑厭身邊,表情很是無語:
“彆睡了,什麼時候了還睡覺。”
“沒睡。”
薑厭掀起眼皮:“沒找到背包,很餓,休息會兒。”
“能不餓嗎,”瓶瓶用袖子擦了把臉,“我醒的時候旁邊有個活人,他狀態還不錯,我問他怎麼回事,他說大旱年,鬨饑荒了。”
“他們村子顆粒無收,活不下去了,這些人都是想去羚仁村的,那地方富貴,富老爺能娶七八房姨太太,全能養得起。”
“咱們應該也是這種情況,是流民。”
說到這兒,瓶瓶抿了下乾裂的嘴唇,有些無奈道:“我的背包也沒了,不過我看到它在哪了,在幾個男人手裡,他們當著我的麵打架,然後分了裡麵的水和糕點…你的應該也是被人偷走了。”
畢竟幾人昏睡太久了,現在這種情況,被流民偷竊很正常。
薑厭餓得厲害,她靠在沒有樹皮的樹乾上,問瓶瓶:“你怎麼沒用能力把背包弄回來,你就讓其他人把裡麵的東西吃了?”
瓶瓶安靜一瞬。
片刻,她回道:“我看到他們想煮孩子吃,火都燒上了,但是搶完吃的,就把孩子從對方的鍋裡抱出來了。”
“我原本想把食物要回來,但是看到這兒就沒要,又想不讓他們煮孩子吃,但我剛才一路看見好幾個這種情況,我的靈力有限,不能每個都管…”
“所以我每個都沒管,”瓶瓶坐在了薑厭身邊,“我直接來找你們了。”
雖然易子而食很殘忍,但這些人都是NPC,沒有必要在他們身上浪費靈力。
暫時管好自己吧。
瓶瓶上下打量了遍薑厭,準備開口幫她恢複體力,但被薑厭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