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大家睡得都不好。
沈笑笑輾轉了一夜, 虞人晚坐在床邊陪她,薑厭因為觸發了答題,下樓去陪蕭叢也, 但被蕭叢也趕了回來。
瓶瓶在花街無法與其餘人取得聯係,隻能回憶著沈歡歡死亡的消息,腦內浮想聯翩。
太陽初升時, 幾人眼底都有或輕或重的陰影。
“你繼續休息,我幫你把那些衣服洗了。”
薑厭與沈笑笑分工不同,洗的是兩批人的衣服, 薑厭說完就走出門, 挨個房前拿臟衣簍。
等她抱著一堆衣服來到大廳時,橙黃色的陽光照進戲院大門。
日光下, 她看到了蕭叢也筆直的脊梁。
她就那麼坐在高背椅子上一動不動, 紫色長裙垂在腳踝,溫暖的光照亮了她的側臉,她的影子慢慢拉長——這個場景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生機盎然, 但此時看到蕭叢也,薑厭隻覺得蕭瑟。
“你一夜沒回去嗎?”薑厭問她。
蕭叢也沒有回話。
薑厭知道蕭叢也不是不想回, 隻是沒有聽見,蕭叢也現在的狀態很不好, 眼睛眨動的頻率很慢,整個人像是在做一場很遲鈍的夢, 慣常冷漠不屑的目光迷朦又疲憊。
半分鐘後,蕭叢也緩緩轉過頭。
“你起來了。”她說。
薑厭“嗯”了聲, 她指了指門外的陽光:“天亮了,我準備洗衣服。”
蕭叢也看了眼外麵的陽光,眼裡有些困惑, 但這種困惑很快就被清明蓋過去。
她緩緩站起身。
“我去休息了。”
說罷她便越過薑厭往樓上走,但這時薑厭忽然叫住了她,“等等。”
蕭叢也停下腳步等著她說話。
薑厭問她:“如果班主睡醒,我要跟她說什麼?”
蕭叢也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緩緩道:“實話實說。”
“就說她們死了。”
她語氣平靜:“若是今天巡邏隊少了哪些人,便是她們兩人殺死的,我相信少掉的人會多於兩個,我為她們感到驕傲。”
目送走蕭叢也,薑厭抱著衣服去了洗衣房,把所有衣服都泡好洗完後,時間門已經到了八點。
廚房招呼大家去吃早飯,林小堂開開心心地把八寶粥端在桌子上,然後翹首看著樓梯,盼望著兩個班主趕緊下來。
幾分鐘後,奚決雲走了下來。
她昨晚喝了太多酒,現在還沒有食欲,坐下後她環視一圈,詢問道:“副班主呢?”
薑厭說:“她說讓大家先吃飯,不用等她。”
奚決雲點點頭,她又看向呂燒春的位置:“燒春呢?”
大家的表情都有些茫然,一陣麵麵相覷後,薑厭開了口:“沒有回來。”
這話在彆人那裡是呂燒春早上出去了還沒有回來,但在奚決雲那裡不是,奚決雲拿勺子的手頓在半空,過了半晌,她舀起粥往自己嘴裡送:“我知道了。”
“你待會兒來我的房間門,我有話問你。”
薑厭應了一聲。
吃完飯後,奚決雲先回了房間門,薑厭路過院子時把控完水的衣服拿到陽光下曬,而後走到了奚決雲所住的院子二樓。
一打開門她就看到遍布房間門的精美戲服。
這些戲服用木頭支架高高支起,布料筆挺,沒有一絲多餘的褶皺,如意冠上的六角花在光下熠熠生輝,奚決雲正耐心地拿著鑷子補缺失的亮片。
見薑厭進來了,奚決雲放下了手裡的鑷子。
她把如意冠推到一邊,指了指對麵的椅子:“你坐。”
“我叫你來也不是為了彆的,隻是——”
她話音一頓,輕聲道:
“我大致可以猜到發生什麼了,但還需要你說一遍斷了我的念想。”
於是薑厭把蕭叢也的話複述了一遍。
聽完幾句話用不了幾秒,奚決雲卻沉默了很久。
最後她輕歎了聲氣。
奚決雲轉身推開了身後的窗,叫著薑厭一起往下看。
此時陽光大盛,巡邏隊的人開始巡街了,奚決雲看著那一隊隊的人,低聲道:“昨晚方老爺壽宴沒有請其他的老爺們,那個方向有巡邏隊的也隻有方宅,所以燒春是在找手絹的過程中被方家的巡邏隊殺死的,雀兒也是。”
“我們現在來看燒春和雀兒殺死了誰。”
窗下的巡邏隊如啃噬城市的黑蟻,串成串地挨家挨戶轉悠,奚決雲默念著每個人的人名,十幾分鐘後,她指向一行隻有四人的巡邏隊。
“巡邏隊總隊長不見了,和他一起消失的有五個人。”
薑厭順著奚決雲的視線看過去,奚決雲繼續道:“這個隊伍裡還有兩人受了傷,方老爺不會再需要他們,所以他們兩人也會死。”
“燒春還好,雀兒長得那麼瘦小,她們兩人卻殺了七個人,”奚決雲問薑厭,“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薑厭想了想,試探道:“我們是可以戰勝巡邏隊的?”
“可他們有槍,這…”
奚決雲抿彎了唇角:“槍的數量沒你想象得多,他們不是每個人都有槍,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帶著槍,但我們可以每時每刻拿著刀。”
“他們怕死,我們不怕,所以他們終究會怕我們。”
*
薑厭本以為方家會來報複戲園。
畢竟呂燒春和沈歡歡的屍體就在那裡,她們又殺死了許多方家巡邏隊成員,但直到中午,方老爺都沒有派人來。
街上的巡邏隊數量也少了,忽然消失了好幾個隊伍。
最後是林小堂的一句隨口之言道出了緣由。
他上午去茶館拿茶葉的時候,看到對麵的李宅大門緊閉,而李老爺平日裡最愛炫耀,經常敞著大門給大家展示他的高貴汽車,但炫耀完他又會辱罵眼睛亂掃的路人。
結果今天李宅不僅沒開大門,裡麵連個人聲都沒有。
林小堂把茶葉分到薑厭房間門時說到了這件事:“這也太奇怪了,這可不符合那個炫耀怪的習慣。”
“啊…他是不是搬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