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牆角堆放著喪葬用品。其中,用來做紙人的各色紙片和小木棍成堆放置,還有各種墨汁和毛筆。
但這些都不是問題,問題是——
“你在做什麼?”陸蘇然無法做到視而不見,他情不自禁問道。
天殊雪就蹲在地上,手裡拿著白、黑、粉的紙片,相當認真的折疊剪裁。
她有一雙被神精雕細琢過的手,纖巧又柔軟,皮膚比白雲織成的絲綢還要光滑。
很難想象,這個連頭發都不會梳的女孩,竟然點滿手工技能。才短短幾分鐘,就做出一個有模有樣的紙人頭部。
而這紙人……
大概是陸蘇然的錯覺,他覺得紙人發型和天殊雪本人很像。
不可能吧,誰沒事做個自己的紙人啊?那不是純純覺得活太久了?
儘管認為這事兒很離譜,但陸蘇然細細一想,似乎放到麵前這個女孩身上,就很正常了。
此時,天殊雪不再製作,抬起頭回答他的話:“我在做我的紙人。”
陸蘇然:?
“…為什麼要做自己的紙人?”
“因為要參加宴會。”
回答完問題,天殊雪繼續製作。她的速度很快,陸蘇然都沒看清楚動作,紙片便被她裹好,做出栩栩如生的紙人身體。
隨後,天殊雪從背包裡取出黑筆,給紙人沒有五官的臉畫上簡單的眼睛、鼻子、嘴巴——就和這裡所有的紙人一樣。
她不再和陸蘇然說話,起身走向院裡的圓桌席。
“等一下——你要把紙人放在哪?”
“參加宴會。”天殊雪說道,“坐好了,才可以吃飯。”
陸蘇然發現她的一個特點。在被問到話的時候,少女總是會先看向問話者的眼睛,在定了一會後,才將回答說出。
給人一種很被尊重的感受。
回答完問題,天殊雪便走了。
陸蘇然正想說,哪裡有可以坐的地方,跟在她身後一會,立刻看到邊角的兩張空桌。
椅上沒有一個紙人。
天殊雪停下,在桌上尋找什麼,很快她定好目標,放下自己的小紙人。
陸蘇然過去一看,心裡咯噔。
圓桌邊,每份餐具旁的紙上,都寫有一名遊客的名字。
紙是紅的,字是黑的,深深鎖起,無法分割。
天殊雪是在找自己的位置。
【凖新孃孃家人壹棹】
餐桌中間這麼寫著。
“……這樣就可以吃了嗎?”陸蘇然窮追不舍。
“嗯,應該是的。”
“為什麼是應該……?”
“因為雪雪是第一次來十安村旅遊。”
陸蘇然張了張嘴,止言又欲。
“嘿!小陸你乾嘛呢!”跑到祠堂忽然發現自己被丟下,豐大潘心裡慌得一批,趕緊追來,“你這小子不厚道啊,有妹子作陪就忘了哥們!”
陸蘇然真想苦笑。
還妹子作陪,他差點覺得有鬼在作陪。他跟住天殊雪,除去他倆是第一個認識的理由外,剩下就是在意她的行動了。
天殊雪就望著二人,悶聲不響。
豐大潘趕緊拉陸蘇然到一側,小聲交流:“小陸,這女孩你認識?”
“上車之前在公交車站台見過。”
豐大潘哦了一下,道:“她之前也是這樣神神叨叨的嗎?看起來不太聰明。”
陸蘇然也不清楚,以防萬一,他把天殊雪做紙人的事告訴了豐大潘。
他聽完,倒吸一口涼氣。
“乖乖,有點意思啊,咱們也去做一個唄?”
陸蘇然感覺自己上了賊車,他認為還能再拯救一下,委婉道:
“隨便做自己的紙人不太好,而且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哎,這方麵你彆擔心小陸,不是都說嘛,傻子啊,精神病人啊,和我們看到的世界不一樣,這十有八九是真的。”
豐大潘一拍大腿,樂嗬嗬的打招呼。
“你叫天殊雪是吧,我喊你小天可以吧,你能幫我們做紙人嗎?”
陸蘇然語塞。
搞了半天,豐大潘也不會做紙人,還是要求助天殊雪。
其實探索村子的任務分配後,也有幾個人暗地裡對她指指點點,大致意思是天殊雪腦子不好。
可陸蘇然不覺得,他反而認為女孩的眼睛很清澈,並且比這裡的任何人都要看得清。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天殊雪依然保持麵無表情的狀態,但那雙眼睛漂亮的過分,一眨不眨的凝視兩人,“媽媽是這麼說的。”
被拒絕了。
豐大潘毫不在意,“行,那你可以教教我們嗎?”
這次她倒沒拒絕,沉默跟隨他們來到角落。
紙人果然難做,紙張很薄,一不小心就會捅破,再加上天殊雪時不時冷不丁來一句‘不對’,差點把豐大潘和陸蘇然的心態搞崩。
——拜托,每次把一個部件做完,才得到不對的評價,隻能撤銷重做,換誰都會崩潰好吧!
不過還好,功夫不負有心人,半小時後,他們捏著和自己八九分相似的紙人,成就感油然而生。
“行!那咱們把五官畫上吧!”豐大潘得意,他伸手捏起一根毛筆。
陸蘇然差點隨他拿了,隻是忽的想起了天殊雪。
這女孩好像用了自己的筆。
“先等等,大潘。”陸蘇然抓住他的手,對天殊雪道,“要用自己的筆嗎?”
“嗯,是的。”
“這裡的筆不行嗎?”
問完問題,陸蘇然當即感到天殊雪的視線落下,她黑色的眼睛清晰倒映出院落一角。
陸蘇然心跳漏了一拍。
“你要留下來嗎?”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