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蓮把酒杯一撂,施施然起身,對恒方使者道:“貴使盛情相邀,那我就陪你們玩玩。”
眾人看他是個漂漂亮亮的小白臉,說話和風細雨的,下意識地就覺得他不會亂來,無非也就是搞出點更絢麗的風花雪月,不至於怎麼樣。遲蓮踱到殿中,像是閉著眼隨便選了個人,轉身對惟明道:“微臣鬥膽,問殿下暫借一樣隨身之物一用。”
惟明事先沒有跟他串通過,因此震驚得十分逼真。一手解下腰邊青玉雲雷紋珮遞給他,趁機低聲叮囑道:“你悠著點。”
論理這句話不該由他說,對於第一次見麵的人來說有點太親近了。但沒等惟明後悔失言,遲蓮就在他手上用力地按了一下,像是被叨叨得不耐煩:“知道,我有分寸。”
惟明將信將疑:“當真?”
遲蓮接過玉佩,翻掌亮給恒方使團眾人看了一眼,隨即袍袖一揮,霎時間雲霧四起,濕潤的水汽撲麵而來,烏雲迅速在殿頂聚積,紫色電光如長蛇撕裂積雲,須臾,他柔和的回應和驚天動地的雷暴同時響起。
“當真。”
惟明:“……”
滿殿燭火飛紗狂舞,酒杯碗盤簌簌作響,文武百官皆儘失色,恒方使團簡直要給吹得眼瞎了,正驚疑不定時,餘光中忽然大亮,他們猛然抬頭,隻見半空一道比人還粗的閃電縱貫而下,朝他們迎頭劈來!
恒方使者瞳孔驟縮,瘋狂驚叫:“救命!救命啊——!”
他失態的慘叫在殿中回蕩,然而在那閃電落下的短短一霎,所有的風雨雷電都淡去,明燭高燒,簾幕垂落,連繚繞於鼻端的水汽亦不複存在,連空氣中的熏香氣味都與片刻前一般無二。
滿殿俱靜,唯餘恒方使團驚恐的粗喘。
遲蓮優雅地站在桌案旁,語聲與平日裡一樣平和靜定:“不好意思,令貴使受了點驚嚇,慚愧。”
“但還請貴使放心,不過是區區障眼法,不會真正傷到諸位的。”他轉手將玉佩遞回給惟明,眼風在他臉上輕輕掃過,噙著一點笑意,“對不對?”
他像隻懶洋洋但非常可靠的大貓,遵循著某種修煉多年的信賴默契而行動,常常變著花樣對主人撒嬌淘氣,該正經時又比誰都能通曉心意。
惟明木然點頭,心說要了命了,這人是個記仇精吧。
“好了,大好的日子,不要傷了和氣。”乾聖帝抬了抬手,將這場鬥法叫停,倨傲而寬容地道:“紫霄院國師個個身負絕學,貴使若有興致,以後不妨常來切磋。道術精微,要時時
琢磨鑽研,才能有進境。”
白勢被兩個小太監攙扶起來,驚懼猶未散去,甚至連餘光都不敢瞥見遲蓮。他心知局勢已無可挽回,今夜非但沒能討到好,反而叫彆人看了笑話,隻能捏著鼻子道:“多謝皇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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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恒方人這一出,宮宴後頭有些什麼已根本無人在意。散場後惟明回到王府,易大有跟著他內院,一邊服侍他更衣,一邊問道:“王爺今日一切都還順利?”
“豈止是順利……你是沒看見今天那場麵。”惟明光是想想都覺得腦海裡千頭萬緒一團亂麻,半晌後沉吟道:“大國師的確是個厲害人物,手上有真工夫。不光如此,看父皇今日的態度,默許他當著文武百官下恒方人的麵子,鬨得滿殿電閃雷鳴都不追究,應當還有繼續重用的意思。”
他若單單隻是法術高明倒也沒什麼,但惟明一想起兩人那一見麵就不清不楚的奇怪氣氛,心裡就有點說不出的急切期待,像有羽毛不斷在撓。
易大有拿著他換下來的朝服準備叫人去洗,臨了心細地感覺到有些不對,翻出來問:“王爺今日出門,帶的似乎不是這一件?”
“嗯?”
惟明低頭,隻見他拿著從自己衣帶上解下的玉佩,赫然是個青玉鏤雕蓮花佩,雕工細膩,繁麗精巧,觸手溫潤,明顯不是先前給出去的那一塊。
可是他分明記得自己拿回來時還特意看了一眼——
是遲蓮的幻術。
惟明心底裡蠢蠢欲動的那些東西終於揚眉吐氣,砰砰砰地一陣亂跳。
一時之間,他竟不知道該罵這人私相授受好不矜持,還是該誇他心裡有數,起碼還知道搓個幻術遮一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