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是有淵源的。”歸珩解釋道,“天庭的神仙大致分這麼幾類:一是天族出身,是日月精華、靈氣所鐘,修為高壽命長,最為尊貴;一是人族出身,多數都是三界大戰裡功德圓滿飛升成仙的,後來三界秩序定下後,人間靈氣稀薄,幾千年也出不了一位了;三是靈族出身,他們本是妖族的一部分,當年大戰時站到天族一邊,所以沾了天族的光,有了得道飛升的機會,那些選錯了邊的妖族就沒有這樣運氣,戰敗後退避海外十洲,沒事就發動兩場叛亂,後來帝君平定十洲,妖族才暫且蟄伏下來,在洲主治下生活。”
“而仙侍不屬於這裡麵任何一族,他們是草木吸收天界靈氣化形,法力低微,靈智平凡,成仙也不是為了輔佐天界,隻是給神仙們當奴仆的。”
“玄澗閣其實是白玉京最大的一處園林,裡麵生滿奇花異草,是天帝與眾神宴飲之地。有一次宴會上,天帝忽然感歎說仙釀芬芳,卻沒有人斟酒;眾神雲集,卻沒有歌舞助興,這樣的宴會終究了無趣味。尊神動念,隨手將禦酒潑向花叢,於是玄澗閣花草得到天帝靈氣浸染,當場化為仙靈,依照天帝的心意為他們斟酒歌舞,服侍宴會直到結束。”
“天帝開了先例,其他神仙們也紛紛效仿。其實端茶倒水隻是一個法術的事,卻非要叫彆人服侍他們才覺得舒心。於是玄澗閣的草木接連化形,各宮均以豢養仙侍為榮,甚至互相攀比,風氣大亂,甚至經常有殺傷虐待仙侍的傳聞。隻不過神仙無故殺生是大罪,所以誰也不會承認。”
“那時蒼澤帝君在外平亂,回到天庭後震怒,下了大力氣整飭風紀,肅清了不少神仙,才把這股歪風邪氣壓了下去。但天帝覺得麵子上掛不住,還是保留了從玄澗閣培養仙侍的慣例,下令每百年點化一批新的仙侍,供天界各宮使用,平時做些灑掃服侍的雜活,生死去留等一應事宜由碧
台宮掌管。”
惟明想起他們前夜對話中屢屢提及的那個名字,確認道:“青陽仙尊?”
歸珩肯定地點了點頭,又道:“遲蓮原身是玄澗閣冰心池裡的一朵紅蓮,打小就是個刺頭——他們那一池子五十多株蓮花,全是白蓮花,就他是朵紅的,您說氣不氣人。”
惟明:“……”
“青陽仙尊嫌紅蓮不吉利,本來想給他拔了,還是您……不是,還是帝君替他說了句話,這才得以順利化形。去碧台宮拜見的時候,青陽仙尊說他化形太遲,比彆的蓮花晚了好幾天,就賜了‘遲蓮’這個名字。”
話說到這,惟明已略微意識到為什麼遲蓮會將蒼澤帝君看得那麼重了,果然聽歸珩繼續道:“遲蓮根本不是端茶倒水那塊料,聽說在以前沒事的時候就自己在玄澗閣練劍,有時候還跟彆的神君打架。”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慘痛的記憶,歸珩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我至今都在懷疑他的根腳是蘆薈而不是蓮花,天界所有神仙都說就沒見過脾氣那麼差勁的仙侍。”
惟明:“……”
“他這樣……怎麼說呢,完全不像個仙侍,不過誰又規定了仙侍就必須得低眉順眼唯唯諾諾呢?”歸珩感歎道,“沒過多久十方歲宴,驪洲的葉玄洲主帶著靈寵到天界赴宴,結果那靈寵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發狂,在玄澗閣鬨了起來,十幾個仙侍就在它嘴邊,差一點就被吃了。危急關頭,是遲蓮衝上去和那靈寵搏鬥,把它打了個半死,救回了那十幾個仙侍的命。”
“但他受了重傷,也沒有神仙肯救他,眼睛瞎了看不見,一路跌跌撞撞地摸到天河邊,還好被路過的帝君撿到了。”他說著還笑了一下,“帝君治好了他的眼睛,應該是看出他是個打架的好苗子,也沒再讓他回玄澗閣,直接留在降霄宮,當作弟子正經培養了起來。”
歸珩望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遲蓮,發覺這家夥睡著的時候其實可以稱得上“安靜文弱”,一點都看不出跟他吵架鬥嘴的刻薄,也不是像天界傳聞中那樣心機深沉、乖戾陰鷙。
說到底,也隻是一個拚了命也要保護最重要的東西的死腦筋罷了。
“遲蓮與帝君感情深厚,不僅僅是救命之恩,還有教養之恩、知遇之恩……人間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天地君親師,除了不是親生的,帝君這幾樣算是都占全了,所以遲蓮會為帝君做出什麼什麼事來,我都不奇怪。”
“起初我以為他是瘋魔了,把和帝君長得一模一樣的殿下當做替身,才說了不該說的話,冒犯了您,實在對不住。”
惟明靜靜地坐在那裡,對他的道歉不置可否,反問道:“從剛才開始,你好像就一直把我當成了蒼澤帝君。是什麼理由讓你認定我不是替身了?”
歸珩一下子被他問住,像是根本無法理解這個問題,噎了半天才道:“剛才那個法陣……那個把曇天塔和仇心危都碾碎的法陣,除了帝君,天底下沒有第一個神仙能使得出來了啊……”
惟明這回是真的對他們神仙的整體水平產生了懷疑,納悶道:“為什麼使不出來?又不難。”
歸珩:“……”
他想起自己當年和應靈、遲蓮一起在帝君座下學陣法那段不堪回首的時光,終於忍無可忍地爆發了:“你閉嘴,你最沒有資格說這種話了!”
惟明:“……”
“你以為曇天塔是什麼級彆的法器?那可是舉碧台宮上下之力才搞出來的仙器!在你的法陣裡連一炷香都沒挺過去,你還好意思說法陣不難!”
“明明就難死了!那種東西除了你根本就沒有神仙能學得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