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花非花(二)(2 / 2)

還玉京 蒼梧賓白 5628 字 9個月前

蒼澤帝君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等遲蓮睡沉了才伸手去探他的脈搏,發現蛇毒果然已侵入肺腑經脈,於是揮手召來雲被,將他囫圇一裹,親自將人帶回了降霄宮。

再醒來時,遲蓮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其實他都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算“醒著”,因為視線裡是一片虛無,全身上下都泛著針紮似的刺痛,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哪裡痛,鼻腔內滿是血氣,唯一清醒的就是意識,可能說是“回光返照”還恰當一點。

正當他胡思亂想時,周遭的氣流忽然小小地湧動起來,放得很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他身邊,一雙不算柔軟但乾燥微溫的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那人的嗓音溫潤清澈,猶如淙淙流泉:“醒了嗎?”

遲蓮失明重傷,警惕心強得像蝸牛,一碰就往殼裡縮:“誰?”

他渾身的毛都要炸起來了,忍著疼痛滾向旁邊躲開,腦袋差點撞上床頭,幸好對方眼明手快地拿手墊在中間,給他擋了一下:“彆怕彆怕,我不是壞人,沒事的。”

見遲蓮沒再掙紮,他柔聲解釋:“你受了重傷,是蒼澤帝君從天河邊把你帶回了降霄宮。現在帝君去北海驪洲幫你找蚺龍毒的解藥,行前托付我好生照顧你。我名叫明樞,是帝君座下仙官,你想要什麼,哪裡難受,都可以和我說,

好嗎?”

遲蓮顧不得計較他哄孩子的口吻,喃喃道:“蒼澤帝君?”

“嗯,帝君說你和他有緣,遇見了他就是命不該絕。”明樞和緩地安撫道,“所以不用害怕,眼睛看不見隻是暫時的,等拿到解藥就能治好,不會落下病根。”

遲蓮沉默良久,似乎是在消化他這段話,明樞也不著急,等他想清楚的工夫叮叮當當地開了個瓶子,拈了一粒殷紅丹藥送至他唇邊:“先把治內傷的丹藥吃了,不會很苦,張嘴。”

遲蓮木然地張嘴,丹藥入口化為微苦的靈液,他眉頭都沒皺一下,又聽明樞問:“要不要吃糖?”

“仙君。”遲蓮艱難地道,“我隻是看不見,不是把腦漿摔沒了,您不用這麼小心。”

明樞把一小塊琥珀色的糖塊塞進他嘴裡,聞言輕輕笑道:“你還小呢,性格堅強是好事,但也不要太苛求自己。好了,再睡一會兒,等你醒了,帝君也該回來了。”

遲蓮:“……”

他聽見明樞起身的動靜,似乎是準備離開,忽地開口道:“仙君。”

“怎麼了?”

“我隨身帶著的那把劍還在嗎?”遲蓮問完才想起來這話顯得太不識好歹了,又補充道,“我不是防備仙君……隻是經常拿著它,突然不見了有點不習慣,如果沒有也不用……”

話沒說完,他隻覺手中一沉,一柄熟悉而冰冷的長劍壓在了他掌心。

“還在呢,帝君特意一起帶回來了。”明樞拍了拍他的手背,溫聲說,“什麼也不用擔心,休息好了傷勢才能好得快,安心睡吧。”

遲蓮吃了藥就昏昏沉沉地又睡了一覺,再醒轉時覺得身上痛楚稍減,思緒也比之前清明了一些。他連晨昏晦明都難以分辨,更彆說時辰長短,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感覺再這麼躺下去骨頭都要酥了,便用手撐著床慢慢地坐起來,試圖稍微活動活動僵硬的四肢。

他才剛一動,鼻端就掠過了一點冷鐵的味道,還混著淡淡血氣。遲蓮立刻意識到身邊有其他人在,身體反應比理智還快一步,手中長劍瞬間出鞘三寸:“是誰?”

一隻手憑空伸過來,輕柔卻不容置疑地握著他的手將劍收歸鞘中。

這回他聽出了那人的聲音,和最初記憶裡的一模一樣,語氣沒什麼起伏,但就像高山磐石,不管外界如何驚濤駭浪,永遠會叫人覺得安定。

“是我。”他淡淡地說,“小心彆割到手。”

聲音離得太近,簡直像是在他耳朵邊上說話,遲蓮對方位沒有感覺,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扭頭躲避,結果咣地撞上了對方沒來及收回的手臂,鼻梁一陣劇痛,酸得眼淚差點狂飆出來。他捂著半張臉彎下腰去,最後被實在看不下去的人按住了:“你彆動了,就這樣吧。”

旋即,光滑如水又稍帶一點分量的錦緞壓在了他的單衣上,遲蓮被稍稍抱離了床鋪,平穩地靠在溫暖臂彎裡,調成了一個半臥的姿勢,被好好地安放進了柔軟靠枕堆起來的小窩裡。

他忍著直衝天靈蓋的酸意,惶然無措又不敢置信地問:“……帝君?”

蒼澤帝君扶他坐好,自己也在床邊坐下,拉過他一隻手,帶著他由指尖至手腕再到肩膀,讓他通過觸覺一點一點描繪身形,確定自己的位置和距離。

“我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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