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芳心苦(五)(1 / 2)

還玉京 蒼梧賓白 4765 字 9個月前

入秋後,晚來風急,越往北走便越覺秋意深濃,船行河上,到夜裡時得披上夾襖,才能稍微抵抗水麵傳來的泠泠寒氣。

端王殿下一行自梁州回京,水路要走上大半個月,來時惟明每天隻能靠看卷宗打發時間,或是和隨行的兩位年輕官員聊聊案情;等回程時連能聊公務的人也不在,但他的日子卻要有趣味得多。大國師死活學不會傳送法陣,惟明也隻能半推半就,收下人家的好處,在秘境裡親自捉刀替他畫了一張,交給他帶回了紫霄院。

從此遲蓮白天在宮中應付皇帝,晚上在船裡應付皇帝的兒子,感覺自己可能是上輩子欠了他們一家子的。

秘境裡四季如春,比船上要舒適得多。臥房典雅床榻寬敞,燭火燈光穿過如煙霧般垂落的紗帳,化作溫潤而昏昧的光暈,滿帳清冷的蓮花香裡也帶上了微微的暖意。

惟明散著長發,披著件單袍,裡麵隻穿著白緞中衣,是臨就寢時的裝扮,半靠床頭摟著昏昏欲睡的遲蓮,聽他念叨宮中諸事:“紅盒已經在皇帝麵前打開了,裡麵確實是文書賬冊和往來信件,一部分是方天寵和他手下的親筆,還有一小部分是齊雲文字,皇帝不信朝臣,秘密派金吾衛去找人翻譯,用不了多久就會有結果。”

惟明翻看著他帶過來的一部分謄抄手稿,玩味地道:“西海向來是康王一派的後花園,出了這麼大的事,皇帝也終於知道怕了。”

遲蓮道:“這盒子經我的手直接呈上禦前,皇帝心裡隻怕更犯嘀咕。現在一個背後站著方天寵,一個背後站著紫霄院,哪個都不省心,他該不會轉而去扶持越王吧?”

惟明嗤道:“方天寵已經是條落水狗了,和他比什麼?皇帝雖然總想著權術製衡,但他也不是傻的,硬要抬舉越王,那就是給康王送上現成的造反理由,立儲立君都不是鬨著玩兒的,不能服眾怎麼堪為人主?朝臣也不會答應。”

遲蓮道:“這樣最好。我隻怕與此案牽涉太深,反而令皇帝對殿下生了疑心。”

“沒事,他現在看誰都懷疑,隻要下場爭鬥,誰也彆想清清白白。”惟明漫不經心地道,“這案子本來就是妖怪做下的,我請紫霄院出手相助無可厚非。他既然已經知道了世上有妖存在,誰能降妖他就得依靠誰,你要想更進一步,趁著這個機會把此類案子的處置大權牢牢握在手裡,到時候彆說參與爭儲,你就是自立為帝他都不敢把你怎麼樣。”

“免了,殿下彆想著教會我了。”遲蓮一聽這些彎彎繞繞就腦袋疼,趕緊道,“我還是安心當個神棍吧。”

惟明歎了口氣。恨鐵不成鋼地點了點他:“歸珩說什麼也不想回天庭,要留下當侍衛,你呢,放著炙手可熱的權臣不當,隻想做神棍,你倆能不能長點出息?”

遲蓮翻身抱著他的腰,故技重施地嘀咕道:“殿下有出息就行了。”

殿下要是拿他有辦法,遲蓮也不至於到現在還隻會一個金匱玉鎖陣。堂堂端王連個幕僚都沒有,隻好自己苦心籌謀,想了想又叮囑了一句:“算算日子

賀觀他們也該進京了,康王估計要坐不住,在麵聖之前趙廷英能不能活下來是關鍵,雖然賀觀和沈雲山背後有宰相撐腰,但為防萬一,你還是替我多看顧著點。”

“殿下放心。”遲蓮說起這個就想笑,“現下王府裡頭正養著個祥瑞鎮宅,我看康王也有點被唬住了,怕觸黴頭,不敢直接和殿下對著乾。”

那夜刺客襲擊端王府被板栗虎反將一軍,慘烈地全軍覆沒,死了十幾個人自然是瞞不住的,易大有匆匆忙忙地報官,直接驚動了宮中。乾聖帝雖然在神仙之事上有些糊塗,但他好歹是一國之君,該有猜疑一分也不會少,心中隱約明白惟明這是觸及到了某些人的痛處,因此特地下令嚴查此案,務必不能讓在外辦差的端王心寒。

但無論是惟明還是康王,甚至是乾聖帝都心知肚明:這些人敢在天子腳下夜襲王府,就是做好了不被查出老底的準備;而他們的死因又並非人為,王府上下各個一問三不知,更是一筆糊塗爛賬。所謂“查個水落石出”,無非是乾聖帝的懷柔彈壓之策,一麵安撫惟明,一麵敲打康王罷了。

太子倒台後康王看到了希望,正是意氣風發之時,忽然半路殺出個惟明來擋道,這種恨意比一開始對太子的嫉妒要強烈得多。隻不過京中除了皇帝和極少數人,沒有人知道惟明這潭水有多深,康王還當他是可以隨便拿捏的小可憐,結果張嘴就啃上了硬骨頭——他派出去的刺客全部折在了王府裡頭,死的不明不白,而門外盯梢的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一問就是“妖風驟起,電閃雷鳴,屋頂似有金龍盤踞”。

眾所周知惟明是個修仙的,倘若能證明此案和妖邪有關,康王倒是不介意將真相宣揚出去,可是他房頂上趴的偏偏是條金龍,康王就是失心瘋了也不可能吐露半個字。彆說乾聖帝和文武大臣會怎麼想,就連那天在外頭盯梢的手下回來之後都有些人心浮動,差點傳出不得了的謠言。

那可是實打實的金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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