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了咬牙,覺得自己不能真等到臨洮將要被攻破的時候才做出抉擇。
真到了那個時候也就已經晚了!
於是當並州軍抵達城下的時候,喬琰看到的並不是嚴防戒備的城關,而是馬騰此人獨自捧著前將軍的印綬站在城外,做出了一副迎接的舉動。
他倒是沒跟他兒子一樣搞出什麼認錯人的烏龍事件,在行到喬琰麵前後,將手中的印綬朝著她拱手舉起,口中說道:“馬騰向君侯請罪。”
他有何罪?
馬騰自己說道:“董賊挾天子於長安,冒行權柄,聯結涼州,騰目光短淺,接其委任,引為同僚,今勞君侯遠征至此,勞財傷兵實多,自知罪孽深重,唯望君侯見諒。”
喬琰笑了笑,“馬將軍為馬伏波之後,本該為漢室棟梁之才,隻是時運不濟,先遇耿鄙執政涼州,叛逆亂象難平,後有中央指令經由亂賊抵達,將軍隻因詔書出自大漢天子之手才應承其言,又有何罪?”
馬騰聞言一喜,連忙答道:“正是如此。”
他本都已經做好準備了,以喬琰向來行事果決的手腕,他這出城請降很有可能得不到對方的好臉色,結果她在先殺龐德後擒馬超後,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為他開脫,實在讓馬騰覺得意外。
但想想又覺得喬琰會這樣說實不奇怪。
馬騰的舉動,可以說是接受了董卓的拉攏,卻也可以解釋為,他是因為這道詔令是從劉協的手中發布出來的,才選擇接了下來。
這起碼意味著馬騰和喬琰一樣,都是認定劉協為正統的立場。
有這一層同盟關係,他也就多了一道保命的籌碼。
在看到馬超還完好無損地被捆在那兒,作為喬琰的戰利品,而不是已經在亂戰中丟掉了性命,馬騰就更加鬆了一口氣。
總算是擺脫了夜間門那些困擾情緒的折磨,讓他有些話不過腦地問道:“君侯可需要我去勸服韓遂來降?”
喬琰無語地瞥了他一眼,覺得馬騰和馬超會是親父子,簡直是再清楚不過的事情。
馬騰何來這等底氣,敢說自己能將韓遂說服投降?
她倒是沒直接反問對方的這一建議,隻是問道:“並州軍進駐隴西之事,壽成可有與那韓遂提起?”
馬騰搖了搖頭,“不曾。”
喬琰直接奪下障縣,來得是何等的猝不及防。
按照他所聽聞到的消息,韓遂近日來所做的都是修葺葵園峽關隘之事,如何會想到喬琰在高平城的屯田之舉才做了一半,又會在那看似要按兵不動、收攏羌人的局麵中,發起了雷霆一擊。
他本想要尋求韓遂幫助的想法也被按捺了下來。
如此一來,此時的韓遂隻怕還覺得,經由洮水勾連的隴西郡,還是與他呈掎角之勢拱衛彼此的外援,並非是喬琰進攻金城郡的通道。
馬騰話音剛落,便見喬琰眉眼間門的溫和一掃而空,冷聲說道:“那就不必做出什麼招降的舉動了!北宮伯玉與王國等人作亂,無有章法可言,若無韓遂,其亂早平,昔漢陽太守傅南容也不必以身殉國,捐軀壯節。我非殺此賊不可!”
這位按劍而行的並州牧,一瞬間門變化的神情態度,連帶著她身後甲光曜日的景象,都讓馬騰驟然意識到,他實不該因為喬琰對他展現出的幾分溫和態度,而覺得對方是什麼溫良可親之人。
她在高平城果斷的殺羌之舉,也足以證明,她能統領並州軍這等虎狼之師,在氣場上是完全契合的。
以至於當這雙黑沉的眼睛再度朝著他看過來的時候,馬騰險些打了個哆嗦。
得虧喬琰的下一句就是,“我見壽成之子勇武非常,壽成又有從王師之令的覺悟,不知可願讓他給我做一先鋒,領軍直破金城與榆中?”
馬騰想都不想地回道:“能!如何不能!若君侯覺得小兒合用,便令他為一小卒效力於鞍前就是。”
反正喬琰要進攻的是韓遂而不是他,讓兒子去給並州牧打工算什麼!
馬超將馬騰這句話聽了個清楚,無聲地翻了個白眼。
這份讓他給人牽馬墜蹬以保太平的心思,簡直不要太昭然若揭。
好在,要進攻韓遂也就意味著,他還有個機會來表現自己,說不定還能仗著擊殺韓遂的戰功,給自己提一提待遇。
在被人鬆綁後,他一邊揉著手腕,一邊看向了呂布和赤兔馬的方向,眼中流露出了幾分戰意。
今日他不是對方的對手,可他比那家夥小了十五歲,誰又知道明日如何呢?
對下屬之間門的良性競爭,喬琰看在眼裡,也對此喜聞樂見。
她也沒多餘的時間門來管這個。
在進駐於臨洮城後,她一麵需要聯絡於賈詡那一線的情況,一麵又聽荀攸說起了隴右豪族的情況。
馬騰的投降也帶來了為數不少的資料。
雖說隴右的住民不多,卻多以豪族聚居的方式存在,比如說崛起於十六國時期的隴西李氏,現在就正在隴西郡的範圍內,已從早年間門的武將世家,轉為了落魄寒門,還未能抓到第二次崛起的時機。
這些豪族對涼州軍招募的影響可不小,也比並州世家更難做到掌控。
而若要喬琰自己說,她需要解決的,不隻是隴右豪族的臣服和羌人的作亂問題。
地是快到手了,麻煩還多得很。
她一邊聽著荀攸在整理了一番資料後做出的彙報一邊想到,這兩年間門天時尚好,她在屯田積糧之餘,還能做出進攻作戰的舉動,但自曆史上的興平元年,也就是如今的四年後,竟出現了接連記載於史冊長達四年之久的旱災蝗災並發!
她若真要執掌並州與涼州,就必須先提前為這個問題準備好應對的措施!
水利一事,不是簡單的翻修河道和建造翻車澆灌而已,更不是一個在目前很容易大麵積開展的工程。
一旦處理不妥,在這兩地引發的矛盾,隨時有可能讓她先前的努力付諸東流。
但她已比彆人有了更久的籌備時機,為了不至出現“旱蝗穀貴,民相食”的慘狀,在涼並二州的人口數量本就不比中原的情況下,有些事情她也必須要去做!
當然,在此之前——
先取韓遂,拿下這場平定涼州亂軍的戰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