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涼州武威郡的盧水流域屯田一事,他從秦俞那裡又征調了幾位從吏,帶上了賈詡的長子賈穆,連帶著在並州的這些日子裡又改良了一版翻車的畢嵐,這才動身離開。
這也是喬琰在八月裡後一封抵達並州信中的意思。
那前一封信裡的猜啞謎,雖是被戲誌才和郭嘉品味出了其中的意思,但作為上級,她還是要下達準確指令的。
這兩封信前後抵達相差不足一日。
在後一封信裡則提及,讓戲誌才和郭嘉自行定奪由誰來涼州協助,來的那個務必將應對武威豪族的策略也一並帶上。
與此同時,喬琰自己也沒閒著。
作為武威豪族接待她的代表,顏俊領著她在這半個多月中走遍了武威郡的各處。
這無疑是正中了喬琰的下懷。
當郭嘉抵達姑臧的時候,喬琰已經往休屠澤跑了個來回了,也已將預備用於屯田之地劃定了範圍。
從明麵上來看,喬琰將要開墾的都是河流經行區域內未曾開發的荒地。
這些地乃是因為武威郡的人手不足,才讓其進入了廢棄的狀態,與當地豪族利益並不衝突。
可任誰看到這樣一隊精悍的兵將在附近奔走,大概都很難保持鎮定。
要不是喬琰並非對他們提出什麼要求,武威郡的豪族甚至盤算起了要不要再讓出一些田產來免災。
但這種話說出口,他們就要落在下風了,所以他們也隻是更加收攏起了守衛塢堡的人力,相互之間聯結守望而已。
這也讓喬琰越發確定,要讓這些人將商隊,或者說是熟悉西域地形的人手給交出來,隻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她更不能先一步在他們麵前顯露出這種對西域通商的需求。
讓這些人有了討價還價的籌碼,對她經略占據涼州麵積半數以上的河西四郡,沒有任何的好處。
反正眼下的情況也不著急,她乾脆先按部就班地把屯田安民一事做好。
郭嘉倒也有意思,他從並州前來武威,讓人走了兩條路。
一條路是坐船,從朔方郡逆流而上,直到抵達武威郡的鸇陰渡口,而後過烏鞘嶺來到姑臧。
一條路是經由朔方郡和武威郡之間的境外草原抵達休屠澤,順盧水而來。
他自己走的是後者,而讓畢嵐等人走的是前者。
這實在是個聰明的決定。
此舉一來意味著喬琰對朔方郡的掌控毫無漏洞,可以隨時通過朔方郡將河西四郡與並州聯係在一起,直接縮短了並州增兵武威的距離,同時讓人無法揣測到她會走哪一條路。
二來——
這又何嘗不是對草原上的鮮卑人再進行一番震懾呢?
郭嘉說道:“雖說鮮卑因利益和武力威懾的緣故,暫時不敢入侵並州,但隻有君侯的實力越發強大,才能讓步度根越發投鼠忌器。總是靠著突襲鮮卑王庭,會把人嚇跑的,所以我請他護送我走了一段。”
名為護送,實際上也是讓步度根看到了又一支並州軍的武裝氣勢。
從郭嘉口中聽聞的消息,更是讓步度根覺得,他與其去跟這位手腕強勢的並州牧去硬碰硬,還不如繼續投誠於她。
涼州羌人所遭到的鐵血打擊,和涼州叛軍韓遂的伏誅,讓步度根更清晰地看到了與喬琰作對的下場。
反正他敬獻上牛羊換來的物資,其實並沒有太多的虧損,還給一部分族人謀求來了個過冬的地方,他大可不必非要重演前幾年的冬日入境劫掠之事。
為此,他還格外配合郭嘉意思地將今年的牛羊“尾款”,從朔方郡一路趕到了武威郡,行到了武威郡的邊界才折返回去。
這場麵無疑又反過來給了武威豪族和當地的盧水羌人以第二輪的震撼。
前些年還曾經襲擊過酒泉的鮮卑人,何時成了這等樣子了!
這簡直像是個牛羊生產商!
“這是你給出的一個答案。”喬琰相當欣賞郭嘉這種借力打力的操作,便接著問道:“但光是懼怕,認清實力的差距,對我眼下的目的還不足以儘其功。我需要他們起碼在走通西域這件事上,能替我真心做兩年事。”
她手中的兵力有限,不適合用來投入到太有開拓行徑的事業上。
郭嘉也很清楚這一點,在前來涼州的路上他已有了考量,故而他並未猶豫便回道:“這就要勞煩君侯暴露出一些弱點了,還是契合於此時的弱點。”
喬琰朝著他看來,見他麵容篤定,不由笑道:“好啊,允你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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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這位喬琰麾下從事抵達武威,對武威來說並不是一件小事。
在此人還負責督辦喬琰對鮮卑胡人之事的情況下,其地位不低已不言而喻。
那就更不是一件小事!
顏俊在喬琰這裡已經得到了一個信號——酒桌上好辦事,故而在喬琰折返回高平城辦事的時候,他專門請郭嘉吃了頓飯。
隻是他沒想到的是,他自以為令人烹煮得無可挑剔的肥羊,在郭嘉這裡卻遭到了格外辛辣的點評。
“也不是我嫌棄你這東西,”青年轉了轉手中的酒壺,皺眉繼續說道:“你知道我家君侯在並州的時候,曾以東坡肉給一種豬肉命名,肉中以冰糖,也就是石蜜去除其中的腥氣,又增提鮮之用。君侯頗好甜食,更成風氣。”
“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你連琢磨喜好之事都辦錯了,也難怪君侯隻對你應付麵子工夫。”
顏俊不由大驚。
可這麼一細想也對,喬琰對葡萄酒的喜好就明顯要比那烤羊肉大多了,豈不正是其味甜的緣故?
或許不是因為其更加昂貴。
石蜜……
石蜜隻有出自益州和西戎,也便是波斯的,才可以被列入上品。
那益州自劉焉為益州牧後,就少有貨物外流,尤其是這等貴胄人家才能食用的蜜糖之物。
這麼說來,他得試試往西戎進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