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眼睛都要聽亮了,然後袁熙嘴裡就蹦出了一句,可惜他不知道喬琰是如何將其製作出來的。
袁熙又拿出了蒜素。
在他的口中,這東西能治療不少多發的疾病,尤其是腸澼這樣的病症。
但是他隻知道,這東西是大蒜經由過一些炮製處理的手續後貯藏在酒中,具體的過程同樣不知。
他又拿出了一瓶高純度的酒。
這酒是被郭嘉作為讓他帶回來的司隸土產而加入行囊的。
正因為這東西的存在,袁熙還能在眾人的麵前表演了一番酒水著火的新奇場麵。
可喬琰那邊到底是如何將這樣的酒水提純出來的呢?袁熙也不知道。
袁紹看袁熙的眼神都要不對了。
若非他可以確認,袁熙隻是被曬得黑了一點,又在衣著打扮上質樸了一點,並沒有被一個與他相貌相似的人給掉包了,他都要以為袁熙是由敵方派出的臥底了。
這些東西和他知道好處卻製作不出來的紙張到底有什麼區彆?
好像除了在打擊他的自信心,連帶著擾亂己方的軍心之外沒有任何用處!
誰教袁熙是這樣去打探情報的!
哦,田豐。
袁紹在心中狠狠地給田豐記了一筆賬,發覺到最後他能考慮使用的隻有五樣東西。
並州農書之中的農具和除蟲害之物,醫書,馬蹄鐵,騾子和蒜素。
其中後三者是需要他這邊投入人力物力去研究的,前兩者則是不能全盤使用。
“明公也不必如此不快,”在先讓袁熙下去休息,留下袁紹和麾下謀士交談的時候,審配開口說道:“西邊的對手想要藏住的東西越多,也就越容易顧此失彼,現在已經讓元皓在那邊站穩了腳跟,挖掘出了不少秘密,遲早能讓她的東西更多得為我們所用。”
“頂多就是在推行的時候需要掩蓋掉二者同源的本質,以免出現輿論掌握在對麵手中,直接謀取我方發展成果的情況而已。”
他們畢竟是頭一次做臥底,能做成眼下這樣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實在不必要求得那麼高。
不過——
“你說那司隸真已發展到這個地步了?”在從袁紹處回返的時候,辛毗忍不住朝著兄長辛評問道。
他們二人都是潁川人士,不過並不是和戲誌才郭嘉等人混在一處的,故而投到袁紹麾下也有不短的時間了。在這居鄴城已久的派係爭鬥之中,長安這些超乎人想象、也超過謀士所能評估大勢的東西,對他們而言何止是不能用之物,還是一道當頭棒喝。
司隸地界上氣象的變遷讓人有種說不出的惶惑。
辛毗怕的,不是袁紹會很快迎來司隸的鐵騎,淪落到敗亡的境地,而是他們這些自負飽讀詩書的人,會不會被時代的潮流所拋棄。
他們因士族身份而掌握的學識,再過上一段時間,會不會自然而然地成為不再有用的觀念呢?
比起那些鑽研於經學的大儒,辛毗辛評這些崇尚實用為主的謀士,要比誰都需要擔心出現這樣的情況。
辛評先前和郭圖主持了對蹶張弩的研究,但現在對手又多了一堆讓人應接不暇的東西。
下一次,他們所麵對的又是什麼呢?
辛毗的問題沒有得到辛評的回答,兩兄弟默然對視之中,大概有相當多並不適合在此時說出口的話。
辛評隻道:“你不是說要給憲英辦個周歲宴嗎?走吧,去你家吃酒去。”
他們不在長安朝廷的管轄之下,沒有什麼不能飲酒的規矩。
至於他們到底是要慶賀辛毗之女滿周歲,還是要借酒消愁,反正有一套對外的說辭也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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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鄴城這邊因為袁熙送來的樁樁件件東西人仰馬翻,各自思量的時候,喬琰也和張仲景正式來了一出會麵。
張機和華佗不同。他既是醫者也是官員,故而在出現於喬琰麵前的時候,給人感受到了並不是那種山野名醫的超脫散逸,而更有一種踏實沉穩父母官的氣度。
這種態度好啊。
張仲景都還沒跟喬琰聊上兩句,就已先被她拉著去參觀新劃定的醫學院片區去了。
但大概是本著能多做一點實事就多做一點的習慣,張仲景對於喬琰這種異常雷厲風行的態度居然還挺適應良好的。
因要同時籌建繪畫院和醫學院,二者的占地都不可能太小。
醫學院中又可能需要接待具有傳染性疾病的病人,以對大疫做出最為準確的診療,所以這地方還不能放在長安城中。
“我最後決定將醫學院放在池陽。”喬琰策馬而前,揚鞭指向了那個方向,朝著張仲景說道,“此地往後的那片丘陵都用來種植草藥,水源專門截斷出來使用,以防出現和他處混淆的情況,不知先生可願在此屈就?”
張仲景對這種邀約的作風雖然意外,不過他也不是個扭捏遲疑的人。
他本以為喬琰還要再跟他交談兩句對烈酒的思考,對備急方書這種全民就醫推廣的考量,這才會跟他談及來此任職之事,但眼下這樣直接指著一塊地讓他大展拳腳,好像又比起任何一種語言更能讓人感受到她的誠意。
醫者最怕的就是病患或者病患的家屬有什麼指手畫腳的想法,放到上位者和醫者之間的關係也是如此。
“信任”二字,實在是最為難能可貴的東西。
他當即將這個委任給接了下來。
喬琰合掌一笑,“先生既應允了協助於此地,我就可以放心地讓人將東西從並州都送過來了。”
“還希望先生不要太過驚訝,自元化先生的弟子吳普住在樂平已有六七年之久了,有了一些稍顯奇怪的東西,正好在醫學院建成之前,與您來上一出交底,也好往後相互配合。”
不知道是不是張仲景的錯覺,他覺得,這些“奇怪的東西”,可能會打破他很多固有認知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