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與其去做那等攻城攀援之舉,賭一把他們能一次性功成,絕不會反過來被敵方嚴防死守,還不如——
直接將城牆給炸塌,給騎兵以一條衝入城中的道路!
虞翻心中一番成算後,回道:“能!不僅能,倘若將軍願意按照我所說的去做,我等隻怕還能不費吹灰之力掌控住這座城市!”
當他令人帶著那向導入城打探了一番消息之後,也越發確信了自己的這個判斷。
不過,他們還需要幾日做一些準備。
夜間的弗樓沙城內,隻有巡防的士卒和守夜的僧侶還醒著,然而所有人都在此時因為一道突如其來的悶雷之聲給驚醒了過來。
這仿佛是山中滾石崩落又像是夏日雷霆轟鳴的聲音,連帶著大地的震顫一並襲來,讓人絕不至於懷疑那是他們在夢中出現了什麼幻覺,而是實打實發生之事。
當驚醒的人群相互交談,也進一步確信,他們的確沒有在做夢,這是所有人都聽到了的聲音。
代表著這座都城遭到了襲擊!
還是一種令人無法想象的襲擊!
在寂靜的夜色之中,巡防的士卒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那一團火光爆鳴之聲從城牆的下方傳來,便見這本還應當結實的城牆因地基的垮塌而一並倒塌了下去,幾乎在一瞬間便已成了一堆磚牆碎瓦。
也正是在他高呼出那聲“城牆倒了”的警告之時,緊隨而來的馬蹄聲已到城下。
一支穿透夜色的長箭宛若流光一般貫穿了他的頭顱。
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城牆兩頭更遠處的戍守兵卒還未能來得及趕到,這不知從何處冒出來,也不知是何方勢力的騎兵卻已是自這被炸毀的城牆豁口衝了進來。
他隻來得及隱約看到,那一馬當先的將士好像騎著的正是貴霜的上等戰馬,卻在手中握著一把絕非本土製式的長槍,將試圖自城內攔截的騎兵給橫掃下馬,一槍貫喉,便已徹底失去了意識。
這座按照意譯應當叫做“丈夫城”的雄偉都城何曾遭到過這樣的一出打擊!
“城牆塌了?”剛從這等動靜之中清醒過來的城中民眾循聲趕來,已無從見到這快速襲入城中的騎兵是何等麵貌,隻有數百騎依然奔行於城中所帶來的可怕聲響,而留在原地的,隻有那處坍圮的城牆入口。
下方曾經為人所挖掘過的痕跡,早已隨著埋藏在其中的炸藥生威而徹底消失,再難被人看出。
那原本居住在這幾座平房之中的朝聖者也早被馬超的下屬給“綁架”走了,同樣不能交代出,這些人是以何種方式接近的城牆,又挖出了這樣的地道。
他們看到的,隻是一道絕非人力能在一瞬間達成的豁口。
就像是被什麼巨人給一腳踩踏或者是撕開成了此時的模樣!
這本就是佛教鼎盛之地,固然佛教之中人可成佛的無神之論,已隨著這座佛教城池趨於鼎盛而越加盛行,但這並不妨礙,這些城中的百姓已因這等無法解釋的突圍而生出種種超自然的猜測。
在這些因城中響動而起身的人群之中,便出現了這樣的聲音。
“那不是敵人,那是護法天神之威!”
“隻有雷霆之怒才能有這等奇跡!”
得虧那些“有若神兵蒞臨”的騎兵沒有對著城中的佛寺、平民、僧侶動手,而是直撲皇宮所在之處而去,這才讓他們還能在此時有這等閒人想法,而不是先擔心擔心自己的安全。
但也無怪乎馬超在虞翻的建議之下會做出這樣的抉擇。
隻因此時的貴霜王並不在城中,而是北上討逆去了!
更重要的是,這貴霜的都城中並無第二道宮牆。
與其浪費時間在跟這些民眾糾纏,還不如直撲中心。
在那位建都於弗樓沙的貴霜王想法中,此地正是貴霜之中心,南有抵抗天竺北上的屏障,北有大雪山為他扼守山口,哪裡會有什麼國都淪陷的危機。
何況這位與阿育王相似的貴霜王一麵篤信佛教,一麵信奉著武力擴張,實是以進攻代替防守的典型思維,更不會考慮到再修一道宮牆。
而他的繼任者在隨後的二十年間窮奢極欲,造成了康居、大宛、呼羅珊、花剌子模全部脫離統治的衰敗,沉浸在貴霜依然強盛的美夢之中,根本想不到對這座弗樓沙城做出布局上的調整。
也恰好在此時便宜了這些進攻者。
尚在猜測這些來襲者乃是何人的城中百姓,很快聽到了第二聲炸雷之響,發出的方向正是那宮城之地。
而這一次,何止是樓房被炸裂垮塌,還有隨即形成的火光驟然間升騰而起,幾乎將那遠處的半邊天幕給燒得通紅。
與此同時,有一道道由士卒發出,已被向導翻譯成了貴霜語言的話,隨著騎兵在得手破城後穿行於街巷之間,響起在了這些民眾的耳中。
那話說的是:
“大雍代行懲戒天罰,降於貴霜王,閒人勿擾!”
這話中的懲戒天罰,到底是代表著中原本土之神還是這佛教護法之神,根本無需和這些城中之人解釋。
上上一任的貴霜王死於下屬的刺殺,上一任貴霜王將這由十幾個小國組成的王朝由盛轉衰,現任貴霜王還未曾展現出其力挽狂瀾的能力,尚在北上平叛之中,無法用餘威來壓住這先後兩次炸藥揚威所帶來的影響力。
後續入城的步兵更是隨即取代了這守城的兵卒,徹底奪下了這座都城的掌控權。
倒是有那麼一路還算本事的士卒,意圖趁著馬超和閻行的隊伍兵分兩路之時做出反擊,卻哪裡知道,馬超有這等神威之能,閻行又何嘗是什麼省油的燈!
當馬超搜到了城中糧倉的府庫鑰匙和貴霜寶庫鑰匙之時,閻行也正提著那支隊伍為首將領的頭顱踏入了大殿。
他當即朝著虞翻問道:“仲翔先生,我等下一步該當如何?”
因虞翻的指點,他們在攻城之時並未引發過大的恐慌,唯獨潰散的僅僅是這貴霜的戍守城關之軍。
可各方城門一時之間難以儘數落入他們的掌控之中,這些朝著四方外逃的守軍或許便會帶著四方城關的兵馬抵達這裡。
倘若這天神之說無法將城中民眾完全鎮壓住,考慮到他們和此地百姓並無法順暢交流的情形,誰也無法確保會否發生內亂。
彆看他們今日奪城順利,但麵對的危機也同樣不小。
虞翻回道:“孟起將軍的部將儘快將府庫存糧發放於民眾,而後坐鎮都城城牆之上,不必兵馬齊備,隻需確保城關在我等手中。彥明將軍即刻帶兵北上,封鎖大雪山山口,攔截貴霜王南下回歸之隊伍。”
那處在後世名為開伯爾山口的地方,乃是連接南亞和中亞最重要的通道。
這山口所歸屬的大雪山,或者叫做興都庫什山,正將貴霜劃分成了南北兩個部分。
貴霜的物資全在南部,貴霜王直屬的軍隊卻在北部,將其切斷造成的亂象,遠比任何報信都更能讓身在北方的徐榮等人知道——
他們這支翻越懸度山而過的隊伍已然得手,要想征討貴霜王,眼下就是最合適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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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資糧草的突然斷絕,的確是個明顯至極的信號。
大雪山南部遠比北部更為適宜種植、放牧,所積聚的糧食也自然要比北部更多。
貴霜王波調遠征花剌子模,意圖將這不聽話的屬國給重新收歸到手下,便是令弗樓沙城中的物資經由這條百裡山口陸續送達。
又因其隨時需要獲知國都情形的緣故,這糧車往來堪稱頻繁。
可這一次,卻已有足足五日未有新糧車送到了。
這當然是一件不該發生的事情!
運糧車延誤,在任何一國的律法中都是嚴苛處罰的罪責,在貴霜也不例外。
近日也並無什麼異常的氣候會造成這樣的結果。
波調皺著眉頭,朝著下屬厲聲質問道:“我不想聽你在這裡推卸什麼責任,說什麼北部由你負責的運糧兵都在儘其職責,我隻想知道,為何後方的糧草還未送來?”
這才是關鍵。
弗樓沙城中的糧食儲備到底有多少數目,波調心中有數得很,以他征戰花剌子模到此時的消耗,還遠遠不到會枯竭的地步,所以這絕不可能是一出正常的斷糧。
這不得不讓他生出了幾分不妙的預感。
他的年紀還是太輕了,輕到他以雷霆手腕震懾住了不服從於他登位之人的同時,在暗地裡依然有人在等著他與征戰之中犯錯,也難保不會有人在他離開國都之時從中作亂。
可他留在弗樓沙城中的親信已按照他所說的計劃,手握著一支在必要之時發起絕地反擊的隊伍,不當令他的後路失控才對啊……
然而還未等他下令,讓人儘快回返後方查明情況,便已忽有一人來報軍情。
來人行色匆匆,惶恐說道:
“不好了,西北河穀方向忽有一軍來襲,自蔥嶺之上而來,將我軍駐紮河穀之軍屠滅殆儘,自稱——”
“乃是大雍兵馬平定邊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