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寧有些自責。
之前兩人再多你來我往的算計都顧不上了,她跑到他身邊,他閃躲著眼神,也閃躲著她的手。
“我扶你走還快一些。”
薛寧試圖說服他。
秦江月:“我可以自己走,你走在我後麵。”
“為什麼?”薛寧說,“我想走你身邊,你站不穩的時候,我可以及時扶住你。”
“在後麵也可以。”他直視前方,眉頭緊鎖,看起來忍痛忍得很辛苦。
薛寧心裡情緒難言,固執地問著一個:“為什麼?我為什麼非要走在後麵不行?不能走在旁邊?那我要走在前麵。”
如果遇到什麼人也可以擋一下,天之驕子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也是不願意見到彆人憐憫的眼光,才避讓到後山那種地方等死。
秦江月猛地停住腳步,終於將目光轉到她身上。
“看看你自己,薛寧,彆胡鬨。”
薛寧低頭看了看自己,衣服如在湖底時一樣,全都貼在身上,濕得很徹底。
“……”也沒什麼,穿著肚兜呢怕什麼?這和比基尼還差著老遠呢。
“這好辦。”薛寧想打開乾坤戒想找件外衫披上,可徹底沒了修為的人,連乾坤戒都打不開了。
薛寧心口堵了一下,看到秦江月疲憊倦怠的目光,一咬牙,上前一步,在他難以形容地注視下,脫掉了他潮濕的外衫。
“這樣就行了。”
她把外衫套在自己身上,都是濕的,多一件也無所謂了。
想到這裡,人打了個噴嚏,她也沒放在心上,隻看著秦江月領口露出的猙獰傷口。
“快點回去,不然我們都得生病。”
她雖然變成了凡人之軀,但沒有受傷,生病也不怕,多穿一件濕衣服也沒什麼。
倒是秦江月,濕衣服穿在身上太久可不是什麼好事。
少一件外衫還更輕鬆些。
薛寧攏緊了他的外衫,挽住他的手臂,用肩膀撐著他往回走。
去往後山的路是真的很遠很遠,她沒走多久,就覺得疲憊,濕冷,又打了一個噴嚏。
她好像又聽見了那個輕輕的歎息聲。
“閉眼。”
薛寧怔了怔,本能地閉上眼,很快腳步一輕,天旋地轉,她本能地把身邊人抱緊,聽到秦江月壓抑在喉間的疼痛聲。
疼痛如果有聲音,一定就是那個聲音。
她睜開眼,發現兩人已經回到了後山,降魔劍消失在兩人腳下,原來是禦劍回來的。
他身體那個情況肯定是不能禦劍的,剛一落地,他就撐不住要倒下。
薛寧想扶他,被他躲開。
“我自己可以。”他低聲道,“你去換衣服。木靈根的修煉心法就在門外的石桌上,去照著修煉,有什麼不懂,明日再問我。”
夜色深重,秦江月直起身,步伐沉重地朝房門走去。
薛寧望向石桌上的心法秘籍,他應該是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兄長?”
秦白霄肯定是看到了秦江月的異常,想要問些什麼,但被關門聲拒在門外。
薛寧其實能理解秦江月為何不許他們靠近幫忙。
他現在實在太狼狽了,比她剛來後山的時候還要狼狽。
每個人都有自尊,薛寧有,秦江月自然也有。
今日他格外不希望他們看到他那個樣子。
那種抗拒的感覺,遠超從前。
“我大哥怎麼了?”
腳步聲靠近,秦白霄不能問秦江月,就來問一樣落湯雞模樣的薛寧。
薛寧拿著手裡的秘籍,嘴唇動了動,沒有說實話,隻道:“我落水了,他來救我。”
“……落水?”秦江月手持淩滅劍,匪夷所思地看著她,“你大半夜不修煉不休息,去水邊乾什麼?離這裡最近的湖也有……”
“你好吵。”
薛寧丟下這麼一句就拿著秘籍進屋去了,秦白霄一口氣堵在嗓子眼,握劍的手緊了緊。
他沒敢直接進的房門,薛寧就這麼進去了,關門還很快,他沒窺見屋內情況分毫。
他們到底去做了什麼,他就在門外,他們又是怎麼避開他的?
想到薛寧進屋前的樣子,她隻看到秦江月的情況,看不見自己唇色也有些發白。
下巴上不斷有水珠滴落,渾身潮濕的模樣,讓人……
讓人厭煩。
秦白霄揮劍而出,一道劍光劃破天際,如同白晝一般。
這道光讓薛寧看清了屋內秦江月的情況。
一會兒的功夫,不足以他換掉衣裳,他也沒多餘的力氣了,就穿著濕衣服躺在床上。
人昏昏沉沉的,連她進來恐怕都不知道。
薛寧打不開乾坤戒,就在櫃子裡找了他的衣服換上,衣服很大,她挽起袖子和褲腿,紮進腰帶,坐到床邊幫他脫衣服。
濕衣服必須脫下來,不然傷口不會好轉。
薛寧手都是顫抖的,被他身上猙獰傷口嚇的,但這次好歹沒有吐出來。
大約是因為傷口泡了水,暫時沒那麼多血流出來。
脫到最後一件的時候,她的手被他抓住,他醒過來,幽暗而沉默的眼睛凝視著她,目光滾燙炙烤著她。
“你得換衣服。”她舔了舔唇,緊張道,“我幫你。”
“讓白霄進來。”他啞聲道。
薛寧頓了頓,這確實是好辦法,秦白霄是男子,還是他親弟弟,做這件事最合適。
可薛寧看著自己咬出的傷口,看著他蒼白俊美如神的麵容,還有那雙眼睛裡,分不清疏離還是熾烈的複雜情緒。
“可是。”
薛寧攥了攥拳又鬆開:“可是我想幫你換。”
秦江月好像很困擾,很掙紮。
他直直看著她,古井莫測的眸中意識其實有些渙散,但眼神依然很有重量。
因為她的話,這些渙散擴大,漸漸的,他如脫力一樣鬆開了手,人閉上眼,像是沒了意識,隻能任她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