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慕不逾來的一瞬間,秦江月就感覺到了,但他沒做任何表示。
慕不逾也沒靠近,就遠遠看著,臉上全是對他居然讓薛寧在這裡修煉的不讚同。
他甚至覺得薛寧玷汙了這片鏡湖。
這可是修界至寶。
但秦江月畢竟是“劍仙轉世”。
雖然如今看來這轉世也沒什麼厲害,甚至不一定是真的,最後還是逃不掉一死,可也不能否認他從前的功勳。
慕不逾仔細觀察他們兩人相處,明明隔著湖麵,分彆坐在兩邊,可他能感知到秦江月無視他到來時那份戒備。
戒備。
因為薛寧?
可笑。
在慕不逾的印象中,秦江月是個很好用的人。
好用到什麼程度呢?
隻要是交代給他的事情,總能完成的妥帖漂亮,任何難題他都能解決得完美無缺。
他甚至沒有一丁點私心,一百多年來,日夜都在為仙府,為修界和人界的未來奉獻自我。
雖然培養自己的弟弟也可以稱之為私心,可那日傅蘅蕪和秦白霄比武他也看出來了,秦白霄確實有天賦,哪怕沒有天生劍骨,依然是可造之才,所以這也不算是完全的私心,他依然是在為修界為仙府的未來著想。
薛寧則絕對是他的私心。
百分百的私心。
他簡直是在胡鬨。
換做之前,慕不逾絕不容許有人如此動搖秦江月,可秦江月就要死了,遠觀他的狀態,五日,他最多還有五日時間。
罷了。
人之將死,便容他私心一次好了。
慕不逾關注著這裡,同樣也有彆人在關注這裡。
正是入仙府不久的傅蘅蕪。
這天深夜,傅蘅蕪忽然渾身痙攣,入定都無法維持,人很快昏死過去。
但不多時他又睜開了眼,那雙眼睛紅黑交替,是有誰在通過這雙眼睛看著仙府最近發生的一切。
十重天上,從前的神仙之境如今火海漫漫,無邊無際,是魔神長聖的領域。
魔神座下七位護法,各個實力強大,為首者一雙骨翅,長眉長目,瞳孔血紅,名號傾天。
他轉轉眼珠,念叨了一句“有趣”,如同尋到什麼笑話般,興致勃勃地將看到的畫麵轉送到了十三重天。
魔神長聖正在那裡安眠。
稀奇的是,魔神領域的十重天上竟有個凡人女子,她錦衣華服,麵容美麗,鼻尖有顆小痣,伏在傾天膝上醒來,睡眼惺忪地問:“怎麼了?鬨什麼呢?”
傾天所有的強勢瞬間泄除,溫聲道:“沒什麼,發現一些有意思的事,轉給吾神解悶。”
女子蝶翼般的眼睫翕動,淡淡道:“你的神感興趣的東西,那肯定是無爭仙府裡發生了什麼。”
傾天一眯眼,湊近她,捏住她的下巴:“確實是。彆在這裡說這些話,吾神什麼都聽得見。你的表情也要收斂些,否則神會不高興。”
女子掙脫他的手,冷淡地轉身就走。
傾天一點都不生氣,振起骨翅追上:“這就生氣了?我是為你好啊,我好不容易才讓你活下來,總不能讓你那麼簡單就死了。”
人界,無爭仙府,鏡湖旁邊。
又是新的一日到來。
今日氣候有些不好,哪怕是鏡湖所在之處也看不到什麼陽光。
沉沉的黑雲裹著天空,悶得人有些喘不上氣來。
“找我?”
哪怕天氣不好,薛寧心情依然很好,因為她就快要練氣九層了,築基就在眼前。
時間緊迫,她本想繼續修煉,但秦江月忽然叫她,她自然得過來。
黑衣黑發的白月光站在湖岸邊,將淬煉好的花枝交給她。
“你的法器。”
薛寧低頭看著,有些吃驚。
……這是她之前那樸實無華的花枝A·K嗎??
玉骨生香,流光溢彩,它確實和花枝交出去時造型一模一樣,但質地變化有些太大了。
薛寧能找到唯一和從前相似的地方,除了造型,就是玉骨上那幾朵雕刻精美的絨花。
“這是我的,花枝?”薛寧困惑地看著他,有些不敢置信。
秦江月一生恪守己道,自然周全,未曾騙過一個人,撒過一次謊。
但他看著薛寧,點頭認了自己此生唯一一次謊言。
“是。材料有限,時間緊張,隻能淬煉到這種程度,倘若你覺得不好,我可再想辦法細化。”
他一這麼說,薛寧哪裡還敢遲疑。
“不不不,已經很好了!隻是看著就覺得喜歡!”
薛寧將法器接過去,手觸碰著玉骨生溫,心裡有種奇妙的感覺。
她當然是喜歡的。
甚至是愛不釋手。
秦江月觀她的神色,忍著胸中空蕩,嘴角也似有若無地勾起。
“謝謝。”
薛寧認真地道謝,秦江月已經收起了他稍縱即逝的笑。
“不必。順手而為,不值一提。”
……
順手而為,不值一提嗎?
薛寧這個時候還不懂如何觀法器。
但她半個門外漢,也能感覺到這法器的強大特彆。
這絕對不是不值一提。
秦江月修為雖高,但道號隻是真君,一直不曾往上提,是因修界不過三位道君,各個德高望重,他不願那般高調。也是因道君之上該如何稱呼,眾人尚無一個定論。
沒人達到過那個高度,在神仙兩界儘數敗退之後,靈力有限,更無人能達到那個高度。
秦江月所作法器,是將自己畢生所學,和身上僅剩的至寶全都交付了出去。
這玉骨花枝流光四溢,靈氣逼人,拿在手中很有分量,頃刻間便與薛寧建立了神魂聯係。
是與她契合至極的本命法器。
薛寧拿著它,好像馬上就要築基了。
秦江月證實了她的感覺,眼神有些複雜道:“你要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