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並不是人人都同意。
衝虛道宗宗主便說:時機不等人,如今魔域大開,門中弟子都還在守著界門令魔族不敢侵犯人間,魔神難得重傷,肯定需要時間療傷,若不乘勝追擊,豈不錯失良機???[”
慕不逾掃了對方一眼,慢慢道:“良機難得,但仙尊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等又能如何?”
“難道就這樣一直等下去嗎?”
其他人也開始參與對話。
“仙尊定是在忙著……那件事。誰知他何時才能歸來?我們確實不能一直等下去。”
“仙尊此刻心中更在意什麼,諸位想來心中已有分曉,咱們確實不好乾等著。”
這樣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之前就有過一次,催了許久才將人催回來,太被動了。
慕不逾沉默下來,一言不發,氣壓很低。
似乎對有人疑似提到了薛寧的事有所不滿。
紈念大師突然念了聲佛號,提議道:“道長,府主,諸位道友,以貧僧拙見,仙尊此舉,或許就是希望道友們能自己做一次決定。”
參與意見的人心裡的確想過由他們決定下一步如何去做,可他們沒有一個敢說出去,也不覺得這會是仙尊的意思。
站在權力巔峰的人,通常都會因彆人擅自決定要事而感覺到被冒犯。
紈念大師的話給了他們台階下,可他們有點不敢順著下來,生怕誰先應了,事後就第一個被拿來祭劍。
那是對絕對實力的畏懼。
紈念大師碎碎念著什麼,他們仔細一聽不禁麵露羞紅。
“
敢提意見又不敢動手,磨磨蹭蹭?,平添吵鬨罷了。”
倒是一直沉默的慕不逾將目光轉向了身側的秦白霄。
他這個舉動讓其他人立刻領會了。
秦白霄是仙尊化身的親弟弟,一直在仙尊麵前頗有麵子,若他也認可他們自己做決定,事後就好辦多了。
無數雙眼睛投過來,秦白霄感覺不到他們的意思才怪。
他緊緊皺眉,什麼都沒說,隻是又給秦江月發了一次信符。
但就算是他的信符也沒有特殊待遇,一樣杳無回音。
妖界裡,天色漸漸昏暗下來,落日的霞光灑下來,為薛寧周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金紅色。
她閉目打坐,周身魔氣淡薄許多,身上單薄的裡衣外披著件銀色的披風,秦江月半跪在她身後,正在給她梳頭。
閒來無事,一邊為她護法,一邊從記憶裡翻找從前見過的女子發髻,雖然不清楚具體是怎麼梳好的,但他手巧,拿她的頭發嘗試幾次就能梳好了。
將步搖戴在她頭上,捋順了垂下來的珠串,秦江月剛要幫她把衣服也穿好,就發覺麵前人轉過了身來。
他給她梳了個雙螺髻,用銀色的發帶紮了蝴蝶結垂在後麵。
風吹動她的發帶,嫋繞著在她身後輕輕飛舞,他感覺她的瞳孔變換了一下,漸漸清晰起來,沒了之前的渾濁。
“好了?”他開口,聲音有些低。
薛寧眨了眨眼,謹慎地說:“眼睛似乎好了,能看清你了。”
她抬手捧住他的臉,認認真真注視他的臉,似乎要將他的臉深深刻入腦海。
秦江月抿唇道:“你不會看不見我的。”
薛寧心跳漏了一拍,有些失落地低下頭:“我很努力很努力才勉強保住了眼睛。我的靈力大不如前,彆說是妖魅,隨便一個精怪我可能都不是對手了。”
她緩緩站起,看了看身上的披風,又望向一起站起來的秦江月,倏忽喚了一聲:“夫君。”
她突然這樣叫他,讓秦江月心中愈發複雜難言。
他上前一把將她抱住,再次重複:“你不會看不見我的。”
薛寧靠在他懷裡,聞著他身上的氣息,握了握拳。
力量還在流失。
魔神要抽走了力量不是一瞬間抽走,是慢慢抽走,一點點折磨。
薛寧審慎地想,抽走的真的不是她的力量嗎?
可以自信到能打贏秦白霄,似乎真的有些不對勁,可那真的不是她的能力嗎?
此刻流失的就全都是魔神賜予的?
她不信。
她修至金丹中期,一步元嬰,絕不全都是靠著什麼魔神的點撥。
方才入定嘗試淨化體內魔氣,失敗了九十九次,隻有最後一次成功了。
那閃現般消散的些許魔氣讓她重新燃自信。
若真覺得力量流失全都是正常的,是魔神抽走屬於對方的賜予,那就是上了他的當。
薛
寧詳細地把長聖那些PUA話術重複了一遍給秦江月聽,然後道:我懷疑他現在拿走的就是我自己的力量。可能其中確實有他的點撥因由⒁⒁[,但到現在為止,絕對超限了。”
“我沒有自己之前感覺到怪異的那麼強大,可也沒他要我以為的那樣無用。”
薛寧眼中燃起如有實質的火焰:“不能上他的當,讓他就這麼把我的力量都拿走,得想想辦法留住它。”
之前薛寧是沒有試圖去挽留的。
因為還沒想明白,覺得他要抽走就抽走,她絕對不是靠他的力量才變強。
她要證明自己不需要依靠魔的力量。
差點就陷入怪圈被他給糊弄了。
她肯做出應對,秦江月等待多時,自然會儘所能地幫她。
“來。”
他朝她伸出手,薛寧立刻握住,也不問他要帶自己去哪兒L。
兩人走了不算太遠的一段路,周圍的紅色花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極其精密龐大的法陣。
薛寧尖牙露出,尖尖的耳朵一顫,身上的魔氣令她本能地退卻。
“這是什麼?”她聲音裡都帶著無法自控的懼怕。
“鎖靈陣。”秦江月道,“一種很危險的陣法,會將陣中人的神魂和靈力鎖在此地,彆人無法抽離奪取的同時,你自己也無法離開。”
薛寧臉色有些蒼白:“這法陣看起來……”
可不是一時片刻能設立起來的。
“從到了這裡開始,我便在準備它。”
秦江月先一步走了進去,再朝她伸手:“我陪你一起進去。”
薛寧又愣住了:“一起?你也進去?”
“你入陣後,神魂和靈力就像是寄存體外,可保住自身暫不必備魔氣吞噬侵襲,也不必被魔神引誘生出心魔,借此機會進一步修習你入定時想到的法子。鎖靈陣於你來說,利大於弊。”
薛寧明白了,緊接著問:“那於你呢?你也要一起進去,鎖靈陣對你來說應該沒有任何好處。”
隻有無數的壞處。
鎖靈陣,隻聽名字就是非常危險的陣法。
萬一——萬一她沒守住自身,在陣中迷失自我,對他出手,他要怎麼辦?
神魂和靈力都被鎖在陣中,他使用起來不便,近乎是半個凡人,他要怎麼保證自己的安危?
秦江月麵色如常,毫不遲疑道:“我相信你。”
他握住她的手,一字一頓,簡單又直接地說:“夫人不必太憂心。萬事總不會一直如人所願,人要走的路也不會總是一帆風順毫無波瀾。路有分岔,這沒什麼可怕,隻要最後可以達成目的那就足夠了。”
“既修大道,便要相信自己的靈。修士總以為無靈根無仙緣,便完全不可修仙,其實這話不對。”秦江月提到了薛寧的守廟人,“那時我惋惜你的守廟人無仙緣,不能與你成全一段緣分,其實也不是完全沒辦法,隻是要費些功夫,也很考驗她本人的心誠。”
秦江月白衣如雪,臨風而立,不是似仙,正是真仙。
“其實萬物眾生,心有靈,靈向聖,千難萬險,亦不足為懼,皆能修成正果。”
“你會好起來,我相信你,所以鎖靈陣對我而言好與壞沒有所謂,你在裡麵,我便要進去。”
說寸步不離,就寸步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