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目光隔空對上,蘇文卿緩緩步下,道:“鳳閣派衛大人去青州,是勸逆犯回朝,怎麼就衛大人一個人回來了?聽聞逆犯公然抗旨,還在繼續往西推進戰事,衛大人打算如何向鳳閣和陛下交差呢?”
衛瑾瑜一笑。
“霍烈率大軍反攻敦城,蘇尚書的意思是,朝廷應該不管不顧,任由敦城重新落入狄人之手麼?還是說,蘇尚書想讓天下人指著陛下的脊梁骨罵?”
“另外,本官要提醒蘇尚書一句,你失言了。你口中的‘逆犯’,收複失地有功,如今已是聖上禦筆欽封的平西侯。蘇尚書一口一個逆犯,是對聖上的封賞有意見麼?”
蘇文卿眼底一片冰寒。
冷笑一聲,道:“衛大人口舌伶俐,人人皆知。”
“可聖上也不是傻子,你真當這樣的把戲,能瞞過聖上耳目麼?衛大人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與聖上交代吧。”
蘇文卿說完,施施然要離開。
衛瑾瑜忽道:“論討巧賣乖,我自然無法與蘇尚書相比。”
“蘇尚書貴為一部尚書,每日紆尊降貴,來這顧府請教學問,無非是想續前世未了的師生情誼而已。我倒是好奇,一個是授業恩師,一個是你念念不忘的傳道恩師,兩位恩師,究竟哪一位恩師,在你蘇尚書心中的分量更重一些?”
蘇文卿腳步倏地一頓,慢慢轉過頭。
看向衛瑾瑜的目光,起初意外,繼而轉為更深重的冰寒。
蘇文卿神色數變,最終道:“你既然記得以前的事,便該知道,閣老待我如何。你當真以為,走了回狗屎運,拜入顧氏門下,就可與我爭了麼?衛大人,站在這顧府外淋雨的滋味,不好受吧。”
衛瑾瑜淡淡一扯唇角。
“與蘇大人冒雨請教學問,濕了大半衣袖相比,我這點事,又算得了什麼。”
“蘇大人。”
顧忠這時帶著仆從自府中走了出來。
到蘇文卿麵前,客氣道:“閣老說,外麵雨大,蘇大人這樣騎馬回去,怕會凍病,特意吩咐用暖轎送蘇大人回去。”
說話間,幾名仆從已經抬著頂暖轎從側門出來。
蘇文卿例行推辭了幾句,便坐上轎子,離開了顧府。
明棠看在眼裡,不免憤憤不平道:“閣老怎能如此。”
衛瑾瑜沒什麼多餘情緒道:“他好歹也是個二品大員,閣老如此做,並無不妥。”
再說,上一世,顧淩洲的確待蘇文卿這位弟子極好,這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他與雍王聯手給蘇文卿設局,謀取鳳閣行走一職,到底觸及了顧淩洲底線,此次青州之行,也許將再一次激怒對方。
衛瑾瑜一直在顧府外等到夜幕落下,雨還在下,沒有停的架勢,顧府內亮起了燈,顧忠再一次撐傘從府中出來,神色複雜望著仍站在雨中的少年。
衛瑾瑜已然明白,從袖中取出一卷文書和一方匣子,遞到顧忠麵前,道:“這是我此次巡視青州的一些見聞與心得,還有無意尋得的一方好墨,勞煩阿翁一道轉交給師父。”
顧忠接過,說好。
衛瑾瑜朝他施一禮,便與明棠道:“我們回去吧。”
“好。”
明棠一喜,忙過去打開車門,擺出腳踏,讓衛瑾瑜上車。
雨聲被徹底隔絕在外,衛瑾瑜掩唇咳了聲,後知後覺感覺到了一點冷,靠在車廂壁上,攏住了袖口。
緩過一陣後,衛瑾瑜吩咐明棠:“待會兒回府,你先去雍王府送一封信。”
明棠有些不讚同:“閣老餘怒未消,公子是不是應當避諱一些,先減少與雍王聯係?”
衛瑾瑜搖頭。
“不必,按我說的做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