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衛瑾瑜一愣。
世子?
這個時辰,謝琅不是應該已經在逃出上京的路上了麼?
為何會出現在喜房。
“唯慎,來都來了,不讓我們瞧瞧弟媳麼?”
有人起哄。
另一道懶洋洋帶著濃重醺意的聲音響起:“今夜誰敢亂來,休怪我不講兄弟情麵。”
“還說我們,就你喝成這樣,今夜難不成還讓弟媳伺候你?”
“滾。”
“諸位。”又一道沉穩聲音道:“我們世子頭次大婚,你們就高抬貴手,饒他一遭吧。待會兒我在前廳再弄一桌,咱們繼續喝。”
鬨洞房本來就是圖個氣氛,沒人敢真作出越矩之事,何況裡頭那個還是衛氏嫡孫。
紈絝們說了幾句渾話,便嬉笑著散去了。
外麵重歸安靜。
緊接著吱呀一聲,房門已自外打開,夜風先送進一陣濃烈酒氣,一道高挑身影,搖搖晃晃自外走了進來,大約飲多酒的緣故,腳步有些虛軟,進房門時,還險些摔了一跤。
“世子當心。”
一名嬤嬤在後麵好心提醒。
謝琅擺擺手:“都出去。”
兩嬤嬤對視一眼,心領神會,福了福身,退出喜房,並貼心地把房門合上。
衛瑾瑜業已扶案站了起來,於滿室昏光中,看對方一身大紅喜袍,佻達不羈,煊烈張揚,朝他走來。
喜帳搖曳,瓔珞如火,燭火光影在少年郎仿若玉石塑就的臉上明暗交錯。
活了兩世,他第一次看清對方的麵容。
一張肆意張揚,也俊美得咄咄逼人的臉。
仿佛一柄淩厲出鞘的寶劍,寒光四射,耀人眼球。讓人無端聯想到馳騁原野的狼和豹,生機勃勃,力量與凶狠並存。
這樣一副優越軀體,的確天生為戰場而生,而不是紙醉金迷的上京。
“夫人在看什麼?”
他出神的功夫,那張俊美無儔的桀驁麵孔已近在眼前。
語調裡無半分醉意。
衛瑾瑜縱然冷靜克製,此刻也禁不住有些迷茫。
迷茫謝琅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看來,是為夫這張臉,讓夫人神魂顛倒了。”
對麵人繼續道。
語氣裡已儘是輕浮。
衛瑾瑜總算從這輕浮中找回幾分理智。
他錯開視線,淡淡道:“沒什麼,一時失禮,見諒。”
“無妨。”
對麵人輕眯起眼。
“你我夫妻,何必如此客氣。”
“想看,使勁看便是,不要錢。”
衛瑾瑜沒有說話。
謝琅視線一掃,先落在案頭的大紅蓋頭上。
說了句:“夫人很急不可耐啊。”
再一掃,掃到案上擺著的鎏金酒壺和兩隻酒杯。
他挑眉而
笑:“合巹酒還未飲,夫人便打算獨自入眠,這是對為夫有意見呀。”
說完,便執起酒壺,慢悠悠倒了兩杯酒,一杯端在自己手裡,一杯遞到衛瑾瑜麵前。
“來,你我共飲此杯。”
衛瑾瑜蹙眉看著那晃動的酒液,沒有接。
他並不想和謝琅喝什麼合巹酒,他隻想知道,謝琅為何沒有逃走。
到底是哪裡出現了偏差。
難道謝琅和他一樣,也是重生麼。
不可能,謝琅此人,性烈如火,睚眥必報,如果謝琅已經預知了日後衛氏對謝氏做的那些事,怎麼可能心平氣和接受這樁賜婚,還在這裡同他飲酒。
“看來,夫人果然對為夫有意見呀。”
“那便換個方式,我先喂夫人喝,權當賠罪,夫人喝完了,再喂我喝,如何?”
“來,張口。”
酒盞遞至唇邊,濃鬱的酒氣,立刻在鼻端彌漫開來。
對方舉止,儼然就是一個輕浮至極的浪蕩子。
難道還未經曆過家族慘變的謝琅,竟是如此做派麼?衛瑾瑜不由想到,此人昨夜在二十四樓徹夜廝混,還點了七八個小倌的荒唐事。
衛瑾瑜再度蹙眉,深吸一口氣,道:“不必了。”
他沒有去端餘下的那隻酒盞,而是另給自己倒了一碗茶,以雙手托起,道:“在□□弱,無法飲酒,便以茶代酒了。”
語罷,也沒管所謂合巹儀式,直接將碗中茶一飲而儘。
謝琅倒沒說什麼,眯眼盯著茶碗片刻,仰頭,自顧將手裡的酒飲了。
室內重新陷入寂靜。
衛瑾瑜知道,謝琅今夜過來,絕不可能是為了與他喝合巹酒這麼簡單,定神片刻,道:“有話,就請直言吧。”
謝琅覺得好笑。
“你怎知,我有話說?”
衛瑾瑜看他一眼,反問:“難道沒有麼?”
當然有。
謝琅在心裡道。
然而他怎麼可能說出來。
他又不傻。
“天色已晚,就算有話,也該到床上說去,你說對麼,夫人?”
謝琅好整以暇道。
說完,徑直轉身,到喜帳內坐了,開始寬衣解帶。
衛瑾瑜一怔。
不明白他究竟打得什麼主意。
遲疑瞬間,那狼一樣的幽冷雙眸,已直勾勾望了過來。
“怎麼,你不寬衣?”
“這樁婚事,不是衛氏求來的麼?”
“還是說,衛氏覺得自家嫡孫尊貴,沒教過你怎麼伺候人。”
衛瑾瑜總算從他話中聽出些怨憤之意,冷冷回望過去,道:“你並不滿意這樁婚事,不必如此。”
“不必什麼?”
謝琅露出不解兼戲謔表情:“能娶你這麼一位溫香軟玉的大美人,本世子高興還來不及,怎會不滿。”
謝琅視線在衛瑾瑜身上流連
,仿佛欣賞一件稀世珍品。
衛氏倒是下了血本。
弄了這麼個禍國殃民的嫡孫送到他床上。
他以前從不知,一個男人,也可能長成這般模樣。
不愧是世家大族精心嬌養出來的。
這眼神落在衛瑾瑜眼裡,和秦樓楚館裡的那些達官顯貴挑選伶妓時的眼神差不了多少。
衛瑾瑜於是目光更冷了些。
“不會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