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了,我幫不了。”
“督查院禦史上百,無論誰幫,都輪不到我,他已得你這個殿前司指揮使相助,想要上督查院鳴冤,甚至是禦前鳴冤,都自有無數方法。”
衛瑾瑜轉身便走。
謝琅忽低低喚:“瑾瑜。”
衛瑾瑜步子一頓。
謝琅問:“便真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了麼?”
“沒有。”衛瑾瑜頓了頓,幾乎以冷酷語氣道:“他既進了上京,自他踏入上京城門那一刻,就隻有一條路可走,世子,是真的不明白麼?”
謝琅獨自枯坐。
雍臨自暗處現身,小心詢問:“世子,衛三公子既不願幫忙,下一步,該如何辦?”
謝琅道:“以前大哥總與我說,麵對猛虎,若不能一擊必中,便應隱忍蟄伏,以待來日。我其實明白,袁放眼下要告裴氏,幾乎等於以卵擊石。”
雍臨印象中的世子,一直是意氣風發,敢怒敢恨,便是麵對凶悍無匹的北梁鐵騎都沒有退縮過一步,這是他第一次,聽謝琅以這樣口吻,說這樣滅自己士氣的話。
便問:“世子的意思,是也不打算幫袁二公子了麼?可如果連世子都不幫袁二公子,如二爺所說,這一輩子,袁二公子便隻能是個見不得光的逃犯了。”
“我隻是不知道,這究竟是幫他還是害他。”
他若是能像那人一般,冷情冷性,隻營一身,不管其他是非曲直就好了。然北郡西南,同是寒門軍侯,說到底同氣連枝。
謝琅飲完盞中最後一口茶,道:“先去蘇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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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讓我離開上京?”
袁放已淨過麵,換了身乾淨衣裳,胡子也刮過了,頭發也重新梳理過,總算能勉強看出來點將軍公子的模樣。聽了謝琅的話,袁放微微一愣。
謝琅點頭。
“裴貴妃有孕,裴氏如今風頭正盛,如果沒有萬全把握能見到顧淩洲,且確保顧淩洲肯接袁家的案子,你就算有那本賬冊,也是飛蛾撲火,與送死無異。與其如此,倒不如先離開上京,找到那個李從風,找到更多能扳倒裴氏的鐵證,再徐徐圖之。”
“徐徐圖之?”
袁放慘然一笑:“這話旁人對我說也就算了,唯慎,連你竟也讓我徐徐圖之!我可以徐徐圖之,可我父親呢,那兩千名含冤而亡的將士呢。我若不為他們正名,他們便永遠隻能背負敗軍名聲含恨九泉,他們的屍骨無人收殮,他們的家人也得不到朝廷任何撫恤。我父親為朝廷奉獻了一生,有我這個逃犯逆子在,他就算受了朝廷賜封的侯爵,那爵位於他不是榮功,而是另一種折磨和羞辱。李從風還有沒有
活著,都無人知曉?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我到哪裡去找。讓我像見不得光的陰鼠一般活著,我寧願去死!唯慎,你讓我如何徐徐圖之!”
“你的想法沒有錯,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扳不倒裴氏,會給袁家帶來什麼樣的災難。”
謝琅道:“如今這世道,活的艱難的,不止你,也不止袁家。忍辱雖難,就算為了疼你入骨的袁老伯,你也要忍下這口氣。你休息一下,今夜我設法送你出上京,你若願意,可去我大哥軍中避避,我會替你安排妥當。兩年之內,你都不要再想狀告裴氏的事。”
袁放發瘋一般,奔至牆邊用力砸拳,直砸得雙手都流了血。
謝琅沉默看了片刻,起身走出屋外。
又吩咐蒼伯和李梧:“你們好生看住他,莫讓他想不開,做出衝動之事。”
二人應是。
然而意外到底還是發生了。
謝琅傍晚剛從宮裡出來,雍臨便迎上來,低聲道:“世子,不好了,袁二公子不見了。”
“不見了什麼意思,蒼伯李梧兩個,連個人都看不住麼!”
“吃了午飯,袁二公子忽然說他想通了,覺得世子說的有理,他的確不該這麼冒險行事,置袁氏於危難。吃完飯,就說困了,要去內室睡一覺,蒼伯和李梧放鬆了警惕,隔了兩個時辰,見屋裡仍沒動靜,推門發現門被從裡插住了,這才覺得不對。砸開門一看,窗戶開著,那袁二公子卻已經不見了。”
雍臨說著事情經過。
謝琅暗恨袁放魯莽,又怕人真落入裴氏手裡,再無活路,隻能道:“還能怎麼辦,找人。”
然而主仆兩個,加上蒼伯李梧,和定淵侯府親兵,在城中一直尋到晚上,都沒有發現袁放蹤跡。
“袁二公子,會不會已經逃出上京了?”
“不可能。”
謝琅斷然否定。
袁放逃走,就是不想聽從他的意見離開上京,且如今袁放在上京的消息已經走漏,城門口到處都是裴氏暗衛和五城兵馬司的人,袁放就算長了翅膀也不可能逃出去。
“袁家在上京沒什麼故交,不是離開上京,會去哪裡?”
李梧喃喃了句。
其實眾人心中已經有一個十分不樂觀的答案。那就是袁放已落入裴氏手裡。
那樣,便真是凶多吉少了。
謝琅最終道:“先回吧。”
兩日後,春狩日,聖駕一大早便從宮中出發,浩浩蕩蕩往南郊獵場行去,朝中重要文武官員和二甲內新科進士都要隨行。
衛瑾瑜作為司書和今年一甲前三,自然在隨行之列,按照規定,本應騎馬隨行,鄭開卻過來道:“楊禦史方才過來,說閣老要在車中處置幾樁要緊公務,你便帶上今日須閣老裁奪的緊急文書,跟著去車中侍奉筆墨吧。”
衛瑾瑜應是。
閣老們的車駕都在一處,兩側有重兵隨行。除了殿前司,今日竟還多了大批量的錦衣衛。
雍臨低調過來:“世子,屬下和李梧昨夜又找了一夜,仍未找到袁二公子蹤跡。”
謝琅握著韁繩,提目顧了圈,道:“先彆找了。”
“瑾瑜!”
衛瑾瑜要登車時,後方忽然傳來呼喚。
轉頭,才發現是許久不見的裴昭元。裴昭元沒再穿平日那件華貴張揚的紫色大袖袍,而是穿著和衛瑾瑜顏色類似的綠色官袍。
沒錯,裴昭元雖未通過會試,但仍憑著裴氏舉薦和親姐姐裴貴妃的關係,入戶部當了一名從九品的司吏。
大淵規定,凡七品及以下官員,都著綠袍,隻是腰間所配魚袋顏色不同。
裴昭元不愛騎馬,對這等狩獵活動原本毫無興趣,然而他爹非要逼他過來聖上跟前露露臉,裴七公子才被迫出行,正百無聊賴,忽然看到衛瑾瑜,立刻來了精神,尋了過來。
裴七公子雀躍腳步在瞧見顧淩洲車駕那一刻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