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春狩日(七)(2 / 2)

謝琅道:“若裴氏真有謀逆之心,這世上,除了顧淩洲,有一人,會更願意出手幫你。”

隻是這事要成,還要看另一個人願不願意幫他。

謝琅罕見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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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淩洲前半夜守在禦帳,後半夜回到帳中處理公務,一直到五更末時,方批複完最後一道急文。

短短三月之間,聖駕兩次出宮便接連兩次遇刺,顧淩洲心頭沉甸甸的,眉間亦堆滿繁雜思緒,正覺疲累,旁側便遞來一盞清茶。

他接過飲了一口,茶味衝淡,入口卻馥鬱,流過喉間,讓人不自覺耳目一清。轉頭,就見著素色大袖寬袍的少年依舊恭敬侍奉在側。

顧淩洲擱下茶盞,道:“時辰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片刻吧。”

衛瑾瑜應是,起身退下了。

隨身侍奉他起居的顧府老仆笑道:“這位衛氏的三公子,倒是個沉得住氣的性子,陪閣老熬了這一夜,也沒見絲毫懈怠,方才見閣老困倦,還知道主動去給閣老烹茶。”

“外人都說閣老嚴苛,可老奴知道,閣老並非苛責的性子,怎麼對這孩子,倒是格外嚴格,連句褒獎也沒有。”

顧淩洲沒有說話。

轉問:“聖上那邊如何了?”

“禦醫一直徹夜守著,應無大礙。隻是,因為袁家的事,聖上又動了一次肝火,也是不易。”

“說來這袁大都督也是可憐,一生為國征戰,一世英名,怕是要毀在這位二公子手裡了。”

顧淩洲凝神未語。

起身之際,忽看到案頭擱著的之前未翻完的一冊兵書,待無意瞥見書頁上的內容,他視線倏一頓,問老仆:“之前本輔是看到這一頁麼?”

老仆笑道:“這是閣老自己的書,老奴如何知曉。”

顧淩洲看著書頁上“借刀殺人”四個章節大字,若有所思。

閣老們的營帳緊鄰禦帳,都是裡三層外三層的錦衣衛嚴防死守著,除了閣老本人,其他人進出都要出示令牌。

外麵夜色正是濃黑,衛瑾瑜出示過令牌,出了帳,往禦帳方向瞥了眼,見外頭空地上已經無人,方一路踩著月光,往自己居住的營帳走去,快到時,突然被一隻手拉進了黑暗角落裡。

“是我。”

謝琅拉開蒙麵麵巾,道。

衛瑾瑜打量著他一身夜行衣裝束,冷笑:“殿帥大人是改做賊了麼?”

“說吧,什麼事?”

謝琅:“能不能帶我去見你祖父?”

衛瑾瑜也不問因由,冷冷道:“這也不是什麼

難事,你自己去便是,為何要我帶。”

“這個時辰,隻有你這個衛氏嫡孫,可以名正言順找他。”

衛瑾瑜狐疑看他一眼:“為何非要這個時辰?”

謝琅隻能實話實說:“袁放眼下藏身在我帳中,他手中握有裴氏謀逆的重要證據。等到天亮,錦衣衛很可能會搜帳,我必須趕在天亮前見到你祖父。”

衛瑾瑜沉默片刻,道:“我早說過,此事我幫不了你,也無法幫你。”

謝琅皺眉:“你隻需引個路,帶我去見你祖父即可,此事,絕不會影響你的前程,便隻是如此,你也不願幫麼?”

衛瑾瑜羽睫揚起,極淡笑了下:“你找我,應當不止是因為我是衛氏嫡孫吧。你找我,還因為我手中有通行令牌,可以在營中自由通行。”

“且不論袁放是涉嫌謀逆的嫌犯,你如今也是待罪之身,按理,是不能出營隨便走動的。閣老們的營帳,緊挨著禦帳,守衛之森嚴,你是知道的。你能保證,我們一路行去,你不被人發現蹤跡麼?”

“你說不會影響我的前程,可顧淩洲規矩森嚴,我若是拿著督查院的令牌以公謀私,被他發現,輕則受罰,重則革職。讓我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冒這個險,不可能。”

“若我保證小心行事,絕不牽累你呢?”

“你如何保證?”

謝琅咬牙,深吸一口氣。

“衛瑾瑜,你便如此不通人情麼?”

衛瑾瑜與他對望片刻,淡淡道:“我早說過,我便是如此不通人情之人。”

“謝唯慎,是你自己認不清事實而已。”

好在來之前已經做了足夠心裡預期。

謝琅點頭:“行,算我唐突。”

衛瑾瑜沒說什麼,背手靠在角落樹乾上,看他一襲黑衣,轉身,迅速隱入夜色深處。

“世子?”

謝琅避著守衛,行了一段路,忽聽身後有人喚。

回頭,意外發現蘇文卿披著件外袍,站在夜色裡。

“此處不是說話之地,世子若信文卿,不如進帳說吧。”

蘇文卿道。

又道:“世子放心,與我同住之人,皆是赤誠可靠的好友。”

營中到處都是來往巡查的守衛,謝琅終是點頭,趁著守衛剛巡過去的空當,隨蘇文卿進了帳。

見帳中另外二人,是孟堯和魏驚春,便也放下心來。孟堯之正義赤枕,上一世,他是見識過的。

帳中點著油燈,孟堯和魏驚春都在沉睡。

兩人輕腳走到裡側坐下,蘇文卿倒了碗茶過來,問:“世子可是在為袁二公子的事發愁?”

謝琅意外:“你如何知道?”

蘇文卿笑了笑:“是前日午飯時,我在營中偶遇雍臨將軍,他悄悄與我說的。此事皆因我多嘴而起,世子切莫賊怪雍護衛。”

謝琅已猜到,便也直言:“眼下的確有些棘手。”

蘇文卿道:“其實要對付裴氏

,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與去督查院鳴冤相比,最好的法子,是借助衛氏之手。世子何不試著去找一找衛憫?”

謝琅聽出些言外之意。

“你有法子現在見到他?”

蘇文卿點頭。

“前日宴後,衛憫曾吩咐我整理一批頌文,並給了我一塊手令方便夜間通行,說是聖上著急要看,整理完隨時呈予他,如果世子需要,我可以以此為理由拜訪他。世子隻需裝作與我偶遇同行便是。有衛氏手令在,守衛不會阻攔。”

謝琅默了默,忽道:“此事一個不慎,可能禍及你自身,你也願意麼。”

蘇文卿又是淡然一笑:“若說絲毫不怕,世子恐怕也不信,然袁老將軍一心為國,若真能幫到袁家,是文卿之幸。”

一刻後,蘇文卿捧著一遝頌文來到衛憫帳前,向守在外的錦衣衛說明來意,並出示手令。

守衛進去稟報,不多時,帳內便亮起了燈。

衛憫披衣坐於案後,吩咐:“叫他進來吧。”

片刻後,衛憫抬頭,意外看著站在蘇文卿身旁的人,不掩詫異:“唯慎?”

“是。”

謝琅躬身行禮,道:“有樁急事求見首輔,路上恰好遇見蘇大人,不得已蹭了他的手令過來,還望首輔勿責怪於他。”

衛憫便問何事。

謝琅道:“能否請蘇大人暫避?”

衛憫點頭,說:“文卿,你先去帳外等片刻。”

蘇文卿應是退下。

謝琅方從袖中取出一物,道:“這是今夜有人以暗箭射入唯慎帳中的,事關重大,且事涉裴氏與嫌犯袁放,唯慎不敢擅自定奪,請首輔過目。”

衛憫取過,發現是一塊絹布,待展開,看清絹布上的內容,微微變色。

“射箭之人呢?”

“已經擒獲,他自稱是袁霈之子袁放,但唯慎不敢確認,隻將他暫押在帳中,趕來見首輔。”

衛憫沉吟須臾,道:“務必把人看好,剩下的事,本輔來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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