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金杯飲(五)(2 / 2)

戶部尚書虞慶輕手輕腳、不耐煩地披衣起身,免得吵到一旁夫人,來到外間,看著跪在地上渾身濕透的男子,問:“大半夜的什麼事兒呀?”

男子抬起頭,神色倉皇道:“大人,災民區突然起了大火,所有棚舍全部被燒光了,眼下災民們已經轉移到其他地方。”

“什麼?!”

虞慶悚然變色,一下從椅子裡跳了起來,怔忡片刻,竟又癱坐了回去。

“完了,完了。”

他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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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衛瑾瑜總算能安穩睡去。

隻是暴雨驚雷響了一夜,終究無法睡得太安穩,次日一早醒來,便覺得頭有些疼,伸手一摸額頭,果然有些燙。

好在他隨身帶著藥丸,就著水吞服了幾粒,就起身出帳了。

院子裡已經站了不少官員,都神色焦灼,張著脖子往外望,一名司吏急急奔進來,臉色煞白道:“不好了,發山洪了。”

一群等消息的官員立刻圍上去急問:“什麼山洪?”

“伏龍山,

伏龍山昨夜山體傾塌,發了好大的山洪,頃刻功夫便把整個西北方向的田莊村莊全部淹沒了,災民區恰好就處在最危險的正中段,真是好險,要不是昨夜棚舍起了大火,京營的人幫著把災民及時轉移到了彆處,上萬人怕都要被淹死在泥漿裡。”

司吏說完,便急趕去主帳,去向蘇文卿彙報最新情況。

一眾官員麵色發白。

一人忍不住道:“難怪快天亮那會兒,我隱約聽到一陣悶悶的巨響,還當是地動了,竟是發了山洪,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另一人則道:“好端端的,伏龍山怎麼會發山洪呢,上一回伏龍山山體崩塌,似乎還是前朝時候吧,都多少年了。”

“誰知道呢,近來這邪乎的事,是一樁比一樁多。”

好在無論山洪還是大火,都算有驚無險。

連出兩樁變故,今日賑災事宜顯然要重新調整。早膳後,各部官員再度聚到一起,等蘇文卿重新分配任務。

“聽聞蘇大人一夜未眠,天不亮便親自帶人去探望受驚的災民,實在令吾等汗顏,大人也當注意休息才是。”

有戶部官員奉承道。

蘇文卿眼底果然泛著明顯烏青,淡淡道:“災情如火,連聖上都長跪佛前,為百姓祝禱,本官這點辛苦又算得了什麼。”

“隻是之後賑災任務會更加繁重,諸位都要做好準備。”

戶部眾官員紛紛道:“有蘇大人在,我等便有了主心骨,必齊心協力,聽從蘇大人指揮,為朝廷為聖上分憂。”

蘇文卿道:“伏龍山山洪又衝垮兩條堤壩,今日任務,一是妥當安置災民,分發藥材,避免疫病發生,二是協助工部和京營儘快堵住毀掉的堤壩,否則山洪再下來,便該淹到上京了。屆時聖上和閣老們怪罪下來,無人能擔待得起。”

先前說話的戶部官員立刻道:“我等都明白,蘇大人,你就直接分配任務吧。”

蘇文卿自司吏手中取過官員名冊,一一將具體任務分配下去。

裴昭元依舊和衛瑾瑜一組,本以為會如昨日一般,將分發藥材的工作給他們,藥材不同糧食,不能直接入口,不會引發哄搶,裴昭元剛在心裡暗暗慶幸今日能輕鬆些,誰料最後給他們的任務是押送石料去堤上。

裴昭元終於忍無可無,騰得便站了起來,直視蘇文卿:“為何分給我們兩個的永遠是這種臟活累活?”

蘇文卿擱下茶盞,淡淡道:“裴司事,既是過來賑災,又哪有不苦不累的,裴司事若不想乾,可以直接退出或離開,本官絕不阻攔。”

裴昭元冷哼。

“彆說這些冠冕堂皇的大話,我且問你,既然你覺得所有活都一樣苦一樣累,那咱們換一換,你去押送石料,我來發號施令如何?”

帳中眾官員都震驚望著裴昭元。

沒料到這位裴七公子敢如此給蘇文卿當麵難堪。

“大人。”

一名寒門出身的戶部官員立刻站起起

來,道:“這裴昭元以下犯上,意圖偷懶躲事也就算了,還如此沒有規矩,當麵頂撞大人,請大人重罰。”

“沒錯,必須重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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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賑災賑災,誰不辛苦,若都如你裴公子一般,見了臟活累活便往後躲,這災還賑不賑了?蘇大人自來到延慶,身先士卒,帶頭住漏雨的帳篷,不止一次以身犯險,親到堤上巡視,那身官袍和那雙靴子便沒乾過,你不體諒大人辛苦,反倒在此詆毀大人清譽,真是可惡至極。蘇大人,下官請求,重重處罰這裴昭元,以正視聽,以立規矩,讓所有試圖躲懶偷閒的蠹蟲們都警醒些。”

一時,大半數的官員都站了起來,義正言辭地請求蘇文卿懲治裴昭元。

“大人。”

一片沸議聲中,衛瑾瑜站了起來。

道:“裴司事隻是一時口不擇言,絕無冒犯大人之意,還望大人看在他昨日辛勞了一日的份上,寬恕他這一次,我們願意去押送石料。”

這時,末席另一人也站了起來。

“蘇大人,築堤刻不容緩,請允許下官同衛瑾瑜、裴昭元一道去押送石料吧。”

竟是孟堯。

一眾寒門官員看向孟堯的眼神頓時多了些鄙夷。

尚坐在座位上的魏驚春則擰眉,不掩擔憂。

議事結束,魏驚春忍不住拽住孟堯道:“方才的形勢你還瞧不出來麼,那位衛公子與裴公子如今已是眾矢之的,你去幫他們,怕也會被針對。”

孟堯舒朗一笑。

“我不似你和文卿,一個三品侍郎,一個五品郎中,前途光明,我隻是一個從九品的兵部經曆,再被針對,也降不到十品去,不被針對,也很難升到七品以上。我隻是想問心無愧,做一點暢快的事。”

“押送石料挺好的,你不必為我擔心。”

“好什麼好。”魏驚春無奈又憤恨看他一眼:“那位裴七公子再如何也不該當眾給文卿那般難堪,文卿就算不計較,可為了服眾,也不可能坐視不理。此次跟隨文卿一道過來賑災的,大部分都是寒門官員,他們會針對衛三公子和裴七公子,再正常不過,你也是,當出頭鳥是這種時候當的麼!你快與我一道去給文卿解釋清楚!”

“不必了。”

孟堯輕推開魏驚春的手。

“如今不比國子學裡,大家有什麼話都能暢所欲言,官場有官場的規矩,我知道,我話已當眾說了,多說無益。”

“倒是你雪青,我得提醒你一句,文卿如今已是正三品的侍郎,說句位高權重也不為過,眼下不比國子學裡,與文卿相處,說話行事,你也要記住‘謹言慎行’四字,彆總顧著勸我,忘了自己。”

魏驚春一愣。

押送石料的車隊馬上就要出發。

孟堯與魏驚春作彆後,就立刻去找衛瑾瑜與裴昭元彙合。

所有石料都是從山上的采石場往下運,車隊要先走一段山道,才能行到平地上,且因為剛發了場山洪,道路泥濘難行,普通能載人的馬車根本走不動,三人隻能和工部派來的兩個司吏一道騎馬。

天空尚飄著毛毛細雨。

裴昭元哀歎:“小爺這輩子的苦,這兩日算是全受儘了。”

見另外兩人都一副閒然模樣,還有心情觀賞風景,裴昭元忍不住道:“咱們三個,兩個九品,一個六品,加起來還不夠人家一個三品。”

“我也就算了,你說說你們兩個,一個探花,一個青州解元,怎麼也混得如此淒慘。”

孟堯搖頭笑了笑,沒說話。

衛瑾瑜則驅馬到前麵,打量起那些裝在車上的石料。

另一頭,雍臨已帶著一隊京南大營的士兵在等著接石料,眼瞧著都接近晌午了,忍不住問:“怎麼還沒過來?工部和戶部的人也太慢了些。”

一名士兵忽指著前頭道:“雍副將,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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