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衛禦史慧眼獨具呀。”
公孫昶搖扇一笑:“這世上,越是烈性的毒,濃度越高,除了璋毒這等天然毒素,其他人為製造的毒藥,想要在空氣裡經久不散,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這清鶴山莊外散布的毒藥,才會借助風與花粉、甚至是毒蜂之力。可即便是花粉,這山裡的花也是有限的,一朵花,也不可能一天十二個時辰源源不斷往外散播花粉。”
“夜間看似危險,依某看,倒是機會!”
其他五人麵麵相覷,幾乎齊聲質問:“這世上毒花毒草,種類繁多,各有習性,你怎就確定這些毒花夜裡散出的花粉少?”
“眼睛看不出來,可以用腦子看。”
公孫昶將羽扇往對麵一指:“那座山名承陽山,山如其名,坐北朝南,地形優越,清鶴山莊恰好又建在南麵山腰上,能在其附近旺盛生長的毒花,必然喜陽,凡是喜陽的花,無論毒花還是神花,到了夜裡,都會減緩生長,保護枝葉花蕊。而近來連降大雪,一入夜,山間濕氣最重,粉粒無風難動,便是再厲害的毒粉,也很難大麵積擴散。”
他有理有據,徐徐道來,另外五人一時找不出證據來反駁,便道:“即便如此,也隻是證明毒粉擴散速度變慢而已,並不能證明空氣中沒有毒粉,說不準毒粉混在濕氣之中,會加劇毒性。”
公孫昶竟也點頭。
“道友所言不錯,的確有這種危險性。”
“然也不是沒有解決辦法。”
他賣了個官司,卻不接著往下說了。
一直沉默的謝琅忽道:“沒錯,的確有一個辦法。”
其餘人皆看向他,包括趙王與雍王。趙王問:“世子所說方法是指?”
少年將軍眉眼犀利若寒劍,沉沉盯著那座絲樂環繞的山莊,慢慢吐出兩字:“火焚。”
“火焚?!”
這下不僅趙王雍王,連那五名機關大師都霍然變色。
“世子,這這這,這如何使得,會不會太冒險了些。”
“是啊,縱火焚山不是小事,萬一弄巧成拙,激怒了那姚良玉可如何是好。”
“而且一旦火勢蔓延起來,咱們行動也受阻,很容易觸碰到機關。”
眾人議論紛紛,衛瑾瑜道:“在下倒是覺得,謝世子這法子可行。要焚毀這等毒物,夜間的確是最佳時機。”
這話若換作旁人說也就罷了,出自衛瑾瑜之口,眾人不掩驚訝與意外。
衛瑾瑜:“一則,白日裡花粉散播在空氣中,漫山遍野都是,若用火焚法,可能會加速花粉傳播。夜裡濕氣雖重了些,但花粉都被壓在濕氣之下,隻要這把火足夠快足夠烈,毒物來不及擴散,便可被焚為灰燼。”
“二則,這區區一座山莊,又非化外之地,姚良玉有恃無恐,敢在此布下重重機關,無非是借助山川樹木遮掩,焚掉這些障眼之物,方能看清底下到底藏著哪些怪物。”
公孫昶優哉遊哉聽著,笑著點頭。
“衛禦史所言,正合吾意!”
“當然,還有一個最切實際的好處,山間如此寒冷,放把火,咱們也能好好暖和一下。”
此人放浪不羈慣了,沒人理會他這冷笑話。
衛瑾瑜道:“隻一點,若要放火,需先確認這方圓數裡內沒有百姓居住。”
“這是自然。”
謝琅接過話。
“白日我已命人提前探查過,也和當地州府官員確認過,這整座山頭和附近田莊皆是姚氏屬地,因為山上布有打量機關,附近並無百姓居住。”
公孫昶一拊掌。
“如此,便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趙王遲疑道:“還有一個隱患,如果直接用火焚之法,會不會一個不慎,把姚良玉的莊子也燒了,屆時人犯出了差池,如何向父皇交代。”
“不會。”
衛瑾瑜明顯帶著譏嘲開口:“姚良玉最是惜命,這莊子建在這等崎嶇之地,必有充足的應對大火的法子,否則夏日裡一道雷劈下來,都可能把他這辛苦經營的寶地燒成灰。”
“說不準待會兒火燒起來,他還得幫咱們滅火呢。”
公孫昶大笑插話:“禦史這話真是妙哉妙哉。”
計策已定,接下來就是具體執行。
謝琅先命李崖和趙元去準備引火需要的桐油和鬆火,公孫昶負責將機關破解之法一一列出,傳授給十名玄虎衛都頭,再由這些都頭傳授給所有士兵。
趙王府與雍王府士兵分彆從左右側方掩護脅從。
李崖道:“趙王與雍王不睦,世子把左右側方都交給他們,會不會太冒險了?”
謝琅:“正因為他們不睦,我才讓他們分守左右方。趙王與雍王互相較著勁兒,誰也無法容忍對方摘得頭功,必會傾儘全力以赴。”
山莊內,絲竹管弦,燈火通明如晝。
姚良玉身著道服,和一群同樣身穿道袍的道士們聚在一起,麵色酡紅,縱情宴飲,姚良玉懷中還抱著一麵精巧小鼓,喝到儘興處,他便擊鼓而歌,須發皆張,宛若雄獅吼叫。
“道君真是好胸襟!”
“那還用說,道君可是先帝爺欽封的鎮國大將軍,自然氣概豪邁,那條麒麟金鞭便是最好印證。”
道士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恭維著。
姚良玉癡迷丹術,“道君”這個稱號,便是他自封,據說是因為某日睡夢中,姚良玉夢見仙人贈他丹書三卷。如今連山莊裡的下人也如此稱呼他。
“道君,道君!”
仆從自外匆匆進來。
“對麵官兵似乎開始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