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金錯刀(十二)(1 / 2)

督查院隻有幾名司吏當值。

見衛瑾瑜過來,負責看守大門的一名老司吏十分驚詫。

迎出來問:“衛……禦史是來取東西?”

今日是除夕,連在外奔波忙碌的遊子商人都會趕著回家與親人團聚過節,沒人會跑到衙門裡辦公事。所以司吏猜測衛瑾瑜是落了什麼重要東西在院中,才會特意過來一趟。

“仍用舊稱呼喚我便可。”

見司吏頗有顧忌,衛瑾瑜道。

“是,衛禦史,您落了何物?可要小人幫忙?”

衛瑾瑜道:“不必,我去政事堂。”

去政事堂。

司吏又是一愣。

還真有人大過年的,不待在家裡過年,反而跑出來辦公啊。

去政事堂之前,衛瑾瑜先去了趟卷宗庫。當值的司吏見到少年過來,亦是同樣的驚訝:“禦史怎麼今日還來?”

衛瑾瑜是這裡的常客,直接道:“我想去一趟密卷庫。”

按照督查院規定,四品以上禦史有進入密卷庫查閱卷宗的權限,密卷庫裡封存的都是陳年大案舊案卷宗,除了有特殊需求,很少開啟。衛瑾瑜雖早就升至四品,平日翻閱卷宗,也都是從外麵的乙類卷宗庫中調取,從未進過甲字庫。

司吏遲疑片刻,點頭:“雖然按著規定,密卷庫休沐日不開放,不過既然是禦史要看,小人破例給禦史開一次便是。”

“有勞姚司吏。”

“禦史言重了。”姚司吏道:“昔時南郊獵苑裡,是禦史仗義援手,救小人於水火,讓小人免於責罰。小人說過,會報答禦史恩情。”

“小人在這督查院裡人微言輕,也就在這些事上能給禦史行一二便利。”

甲字庫鑰匙共有兩把,每次開啟,需兩名司吏同時到場。姚司吏先取了自己的那一把,之後又去了隔壁值房,不多時,回來與衛瑾瑜道:“禦史隨小人進來吧。”

密卷庫銅製大門緩緩開啟。

剛踏入進去,一股陳年積壓的灰塵氣息便撲麵而來。

姚司吏手裡舉著一盞琉璃罩罩著的油燈,道:“密卷庫裡是不許見明火的,必須用這種特製的琉璃燈。”

衛瑾瑜點頭,問:“我能否自己轉一轉?”

“自然。”

姚司吏把琉璃燈交到衛瑾瑜手裡。

“申時之前都是小人當值,禦史慢慢看。隻是密卷庫的卷宗與尋常卷宗不同,是不準許帶到外麵的,禦史隻能在裡麵觀閱。”

“有勞。”

衛瑾瑜接過了燈。

傍晚時,曹德海親自帶著玄虎衛來到謝府,送來了天盛帝親自賜下的燒尾宴一席。

“陛下說,今年是王爺和世子頭一回在上京過年,一應宴席,必須按照最高標準,這不,禦膳房得到旨意,半月前就開始籌備這席燒尾宴了,總共一百零八道菜,一半上京口味,一半北郡口味。”

天子除夕夜親自賜宴

,無論哪朝哪代,於臣子而言,都是無上殊榮。

天盛帝繼位以來,這還是頭一回賜宴,意義自然又有不同。謝琅親自送曹德海出府,問:“公公是直接回宮?”

曹德海笑道:“還早呢,這才送了兩席,接下來還要去衛府、顧府、韓府、趙王雍王府,且奴才隻負責一部分,另有十幾隊人往其他官員府中送呢。”

“自然,燒尾宴隻有六席。除了謝府,就隻有三位閣老和裴府有此殊榮了。”

謝琅點頭。

“公公辛苦。”

曹德海團團一笑:“我們這些做奴才的,能為陛下辦事,是無上殊榮,豈敢言辛苦。”

出了謝府大門,謝琅便見一列玄虎衛騎在馬上,手中各拎著一個食盒,向來是要往其他府邸送的,收回視線,問:“公主府也會送麼?”

曹德海愣了下,道:“三公子素來都是在宮裡陪太後過年,那一份直接就送去太後宮裡了。”

謝琅吩咐李崖取來一個酒囊,道:“裡頭是新溫的燒刀子,最是暖身,天冷路寒,公公且帶著。”

曹德海笑嗬嗬接過。

“世子送的酒,一定是好酒,老奴就不客氣了。”

說話間,將酒彆在腰間。

兩個小內侍立刻殷勤牽了馬過來,曹德海翻身上馬,遙遙朝謝琅拱手為禮,便帶著玄虎衛離開了。

天空恰在這時飄起零星雪花。

謝琅回到府內,謝蘭峰正負袖站在廊下看雪。

“過來一下。”

見兒子回來,謝蘭峰道了句,當先轉身回屋。

謝琅跟了進去,就見謝蘭峰坐在榻上,跟前小案上已經擺了一個長匣子。

謝琅走過去,好奇問:“這是何物?”

“臨行前,你娘讓我帶給你的。”

謝蘭峰示意兒子到對麵坐下。

“打開看看吧。”

謝琅撩袍坐了,拿起匣子,打開一看,見裡麵竟是一對金環,不由失笑。

“娘何時也愛這些俗物了?”

“還不是擔心你在上京沒規矩。再者,這環,有團圓思歸之意,你娘是想你了。”

謝琅一啞。

沒再說話,握起那對金環,沉甸甸的分量壓在掌心,心卻暖融融的。

金環相撞,發出清脆聲響。

謝琅忽問:“為何是一對?”

謝蘭峰看他一眼,實話實話:“你娘讓人打製這對金環時,你還沒有和離。”

謝琅一怔。

謝蘭峰:“你娘知道,那樁婚事你不高興,但你娘也說了,人家也未必看得上你,既然成了一家人,該有的禮數都得做全,不能讓人指摘,更不能讓人說咱們謝氏故意欺負人。”

“不過如今這隻金環也用不上了,你可以隻拿一個,另一隻留給三郎便是。”

謝琅將兩隻全部收進了懷裡,道:“老三又不缺。”

謝蘭峰瞅他一眼。

“怎麼,有情況?”

“什麼情況?”

“相中哪家小娘子了?”

“沒。我自己戴兩個還不成麼。”

謝蘭峰意味深長看他一眼,沒再說話。

謝琅將匣子合上,說起賜宴的事。

謝蘭峰道:“天子賜宴,在曆朝曆代,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陛下禦極已整整十八年,竟然今年才敢正大光明給臣子賜宴,實在令人慨歎。”

“你方才說燒尾宴共有六席,除了衛府顧府韓府裴府,還有哪一府邸?”

謝琅:“若孩兒沒猜錯,應是禮部尚書梁音。”

“是他。”

“爹認識他?”

“聽過其名,聽聞此人性情極倔,連先帝都敢頂撞,當年還冒死給陛下吸過蛇毒,自己險些中毒而亡。”

謝琅頭一回聽說這件往事。

“難怪陛下對這位梁尚書如此信任。”

又晚一些,崔灝帶著蘇文卿一道過來了謝府,同行的還有雍臨、李梧、蒼伯和幾名崔府親衛。

晚膳不必特意準備,光皇帝賜下的燒尾宴便足夠吃上幾頓。

家宴擺在正廳裡,謝蘭峰在主位坐了,讓遊方、李崖、雍臨、李梧等人一道坐下吃,又吩咐孟祥另置了幾桌宴席給兩府親兵。

遊方等人起初還有些拘束,最後聽謝琅道了句:“爹是覺得讓你們都留在上京過年,委屈了你們,都坐吧。”眾人才都坐了下去。

遊方道:“若非留在上京過年,末將還嘗不到這禦賜的燒尾宴呢。仔細算來,倒是末將們沾了王爺的光。”

他這麼一說,眾人都笑起來。

唯獨雍臨有些悶悶不樂,因半年過去了,世子仍沒有鬆口讓他回來。他跟在崔灝身邊,崔灝待他雖也不錯,可整日麵對李梧等人,他總覺得自己身份尷尬,名不正言不順。

吃到一半時,孟祥端了碗熱騰騰的雞湯麵上來,麵上還臥著一個雞蛋。

“王爺知道,今日是文卿公子生辰,特意吩咐屬下給公子準備了這碗長壽麵。”

孟祥直接把麵端到蘇文卿麵前。

這事在北境王府不是秘密。因崔灝沒有妻兒,隻有蘇文卿一個養子,在北郡時就經常帶著蘇文卿去謝府過年。

蘇文卿起身行禮:“多謝謝伯伯。”

“不必多禮,快趁熱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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