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官員見這二人站在一起,不免露出微妙色,想起前陣子這二人為鳳閣行走一職,如何鬥得你死我活。
天盛帝增設鳳閣行走一職的目的,顯然是要從稱病不朝的首輔衛憫手裡分出更多實權,攬在天子手裡,在朝事上掌握更多的話語權,大部分官員都以為,這一職位非蘇文卿這個皇帝心腹莫屬。
然而蘇文卿最終隻拿到了次輔韓蒔芳一人的舉薦書,素來以剛正著稱的顧淩洲,竟然一改往日作風,直接舉薦了自己新收不久的親傳弟子衛瑾瑜出任此職。
二人各獲得一位閣老舉薦,在任期間政績都很突出,實力可謂旗鼓相當,可就在此事塵埃落定的前一天,蘇文卿忽被人舉報貪墨。
匿名舉報信直接遞到了大理寺,信中稱蘇文卿奉旨往延慶府賑災期間,曾中飽私囊,貪墨賑災糧引起災民暴動。這種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一般情況下若無板上釘釘的實證,不會輕易立案。可大理寺卿趙雍是裴氏的人,裴氏早就想將兵部納入自己手中,如今有現成的把柄遞到手中,裴氏自然不會放過。
大理寺直接派人去延慶府調查,並找到了延慶府縣令黃有龍和其麾下幾個府吏作證,蘇文卿陷入貪墨官司,一時無法抽身,且在這種節骨眼上,朝廷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一個帶著貪
() 墨嫌疑的官員擔任鳳閣行走這樣涉及中樞的職務。
於是職位便出乎意料又順理成章落到了衛瑾瑜身上。
能被顧淩洲看中,收作顧氏親傳弟子,已是多少人望塵莫及的事,如今以不到弱冠之齡,問鼎鳳閣,更可謂一步登天。而能不動聲色將了蘇文卿這個炙手可熱的兵部尚書兼朝中新貴一軍,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這等本事,這等手腕。
便是平素看不慣衛瑾瑜的大小官員們,也也不得不在心裡暗呼一聲厲害。
兩日前,公然指認蘇文卿貪墨的延慶府縣令黃有龍在獄中畏罪自儘,蘇文卿洗脫嫌疑,官複原職,今日一早,才出現在文極殿前。
來自西京的那封捷報已經在官員間迅速傳開。
兵部戶部官員個個神色凝重,裴氏和世家一派官員臉色已經不能簡單用難看來形容,剩下官員亦神色不一,暗暗揣測著這一驚天消息又將在朝野間引發何等軒然大波。
如果說數日前奪取烽火台還能用僥幸和運氣來形容,接連收複整座落雁關和陽城這個西京第二門戶,謝琅這頭猛虎的實力,已經遠遠超出了世家、朝臣的預料和想象,幾乎可以用恐怖來形容。
在此以前,那條拴虎的鏈子,尚能掌控在朝廷手中。
在此之後,朝廷顯然已經失去操縱那條鏈子的能力。
之後半月,西京又接連傳回謝琅相繼收複渭城、易城、敦城的消息,隻短短一月,謝琅已收回西京一關四城。
隨著敦城收複的消息傳回,上京世家大族,終於無法再維持鎮定。
清早,衛福剛打開衛府大門,便見門前空地上浩浩蕩蕩站滿了人,全是各世家家主、族老。
“請衛管事通稟一聲,我們有要事請見首輔。”
為首的一名兩鬢斑白的世家家主道。
衛福親自去通傳,不多時,去而複返,道:“首輔抱病,無法見客,諸位請回吧。”
眾人麵麵相覷,一人高聲道:“世家已到危亡之際,首輔怎還能穩坐高台,任裴氏與韓蒔芳那等宵小把持朝政!”
衛福道:“首輔說了,春來風乾物燥,宜靜心養性,諸位家主都降降火氣,莫要傷了身。”
待眾人不甘散去,衛福轉身回府,到烏衣台複命,不解問一身道袍安然與道士弈棋的衛憫:“西京戰事出乎意料,世家們著急也在情理之中,首輔為何不見他們?”
衛憫拈著棋子,徐徐落下,撫須道:“眼下最著急的,非是本輔,本輔急什麼。”
衛福一愣。
對麵道士執黑子,望著棋盤笑道:“首輔這一子,謀定而後動,令人欽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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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府。
夏柏陽自案後站起,問趕回來複命的府吏:“你說什麼?臨近州府都不肯將糧食賣與你?”
府吏點頭。
夏柏陽皺眉問:“你沒有出示本官的手書與官印麼?這算是應急糧,咱們出價高一些也無妨。”
“出了。”
府吏抬手抹了把汗,道:“可那些州府的人說,就算大人出十倍百倍的價格都不管用,他們是收到了上麵命令,以後都不許賣糧食給青州府。”
夏柏陽一顆心驟然一沉。
心裡忽然漫起前所未有的不安,道:“快去將甘縣令請來。”
府吏道:“大人怎麼忘了,甘縣令還在敦州呢,最快也要明日才能回來。”
“是我糊塗了。”
夏柏陽頹然坐回椅中。
如此挨到正午,又一府吏匆匆進來,稟道:“大人,張巡撫傳來消息,朝廷可能要派欽差巡視青州,請大人做好迎接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