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柏陽內心忐忑,是因為知道,難民聚集之處,是最容易發生衝突暴亂的地方,衛瑾瑜甫一入城,不入府衙,不召見官員,便直入難民棚,顯然是要考察整個青州府在賑災一事上的作為,通俗點說,就是揪錯。對方態度顯而易見,萬一出現點什麼意外或亂子,他這個知州也算做到頭了。
難民棚統一安置在城東武神廟附近。
夏柏陽帶人趕到時,棚內棚外倒是一片平靜,主事官員正帶著差役給難民分粥。夏柏陽召來主事官員,問:“欽差大人呢?”
“欽差大人到來後,特意吩咐不許聲張,詢問了下官災民情況,又看了看做給災民的粥食,就往裡麵走了。”
夏柏陽隻得趕緊往裡走。
到了難民區裡麵,果見兩片棚區之間的空地上,站著一道緋色身影,正背對眾人,微抬頭,盯著一處棚頂打量。
身後不遠站著一名著飛魚服的錦衣衛校尉。
“下官青州知州夏柏陽,拜見欽差大人。”
“下官迎駕來遲,還望大人恕罪。”
夏柏陽立刻上前,在五步外停下,俯身拱袖行禮。
隨行而來的官員跟著俯下身。
“夏大人不必多禮。”
一道清冷若玉的聲音響起。
夏柏陽抬頭,先看到一片被風吹得揚起的廣袖,接著才看到前麵年輕欽差轉過身,露出真容。
縱然早聽過關於對方的種種傳聞,乍然一見,夏柏陽仍舊被對方一身芝蘭玉傾之氣所攝,愣了一愣。
“此處木樁有些鬆動,找人修繕一下吧。”
夏柏陽愣神的功夫,聽對方道。
語調平平,聽不出喜怒。
夏柏陽忙回神應是,循著方向一看,果見支撐著民棚一角的木樁因為棚頂積雪積壓,已經有些歪斜,邊緣處正滴滴答答落著雪水。
“是下官失察,下官立刻讓人清理積雪,檢查所有梁柱。”
夏柏陽道。
衛瑾瑜沒再說什麼,一行人先在難民區轉了半日,午後又去了各處城牆坍塌處,一直到傍晚方回到府衙。
“下官已讓人略備酒席,為大人接風洗塵,還請大人務必賞臉。”
進了府衙,夏柏陽道。
“那便有勞夏知州了。”
片刻後,衛瑾瑜道。
夏柏陽和後麵一眾官員都暗暗鬆了口氣,夏柏陽喜道:“這都是下官分內之事,怎敢言辛勞,隻望大人不怪罪下官招待不周便好。”
作為欽差,衛瑾瑜吃不吃這頓酒席,某種程度上代表了對整個青州府的態度。
見對方鬆口,夏柏陽怎能不歡喜。
忙和眾官員一道,親自引著衛瑾瑜入席。
酒席就設在府衙正堂裡,都是簡便的家常小菜和青州美食,沒有太出格之物,衛瑾瑜隻略略一掃,便知夏柏陽這位知州是煞費苦心,才置辦出這麼一桌不失體麵又不顯鋪張浪費的西麵。當下沒再多表示什麼,直接在上首就坐。
“下官在廂房另置了酒席,已經請明校尉和另外幾位錦衣衛大人過去就席了。”
夏柏陽道。
衛瑾瑜一笑:“久聞夏知州辦事周到妥帖,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夏柏陽作謙遜狀:“這都是下官分內之事。”
眾官員按品階落座,場麵話說完,難免要說其他話題,隻是青州府形勢微妙,眾人摸不準衛瑾瑜究竟是何等脾性,連夏柏陽這個知州都不敢輕易開口挑起話題,更遑論其他人。
一片寂靜中,忽有嘈亂馬蹄聲在外響起,接著府吏從外進來,神色透著異樣,先朝眾人行過禮,方望著夏柏陽低聲稟:“大人,謝世子和甘縣令到了。”
原本就安靜的大堂,因這句話更死寂了一分。
夏柏陽亦露出明顯意外色,思緒急轉了下,問:“甘縣令不是說道路難行,最早明日才能回麼?”
府吏顯然也不是很清楚狀況,道:“隻聽說是繞道彆處,故而提前回來了。”
夏柏陽心不由咯噔一下。
他原本是派了人前往西京,去給甘寧送信的,好讓甘寧和那位世子對欽差到來一事有個心理準備,如此一看,兩撥人馬,竟是生生錯過了。
如今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相見,可如何是好。
夏柏陽下意識看了眼坐在上首的衛瑾瑜。
年輕欽差獨坐燈下,眉眼儂麗,看不清更深的情緒。
可隻是想一想這二人相見的場麵,夏柏陽便覺頭皮發麻。
紛亂如麻間,一道高挑身影,已經掀開簾子,從外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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