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徐壯實扛著大包小包敲開了夏家的門。
“夏爸爸!夏媽媽!我給你們帶禮物來啦~”
徐壯實穿得那叫一個板正,身上那套的確良湊近些還能聞到上麵剛做出來的紡織味,一路跑來,腳上的那雙涼鞋蹭了不少泥,不過拿水一衝還是能看出是新買的。
人靠衣裝馬靠鞍,這句話一點不錯。平常徐壯實看著那叫一個邋遢,穿久了的衣服滿是補丁,褲上鞋上常掛著泥,跟從哪個土窯裡逃難來的一樣。
換上新衣服後,整個人精神多了,腰板也挺直了不少。
徐壯實:“媽媽給我送了好多好多東西,我,我都給你們帶來啦~”
他給夏有才送了一整套自己的新衣裳,上麵的簽還沒剪,七塊錢的價格看得夏有才頭皮發麻;給李招娣送的是一台收音機,她川戲唱得可好聽了,跟著收音機裡唱一定會更好聽!
最後,他把自己的那個保溫杯送給了夏瑤,她愛喝水,有保溫杯就能一直喝熱熱的水啦。
第一次穿這麼貴的料子,夏有才一個勁兒摩挲著身上那條褲子,愛不釋手道:“你把好東西都給了我們,你自己咋辦?”
徐壯實搖搖頭,“夏爸爸穿,家裡還留著有呢。”
“這收音機得不少錢吧?”李招娣把那收音機擦得乾乾淨淨,又給放了回去,“快拿回去,這東西不能收,這是你娘給你的,送給我們算什麼事呀。”
“嗯~!”
徐壯實把收音機塞進李招娣懷裡,又拿著她的手按在上麵,堅持道:“給你給你!我不聽,不愛聽!”
徐壯實雖然傻,但誰對他好,他心裡清楚著呢。
媽媽說知恩要圖報,夏爸爸和夏媽媽給他做飯、教他編竹筐,他當然也要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他們。
看著手裡的那隻保溫杯,夏瑤問道:“你把這些東西給我們,你叔叔嬸嬸知不知道?”
徐壯實耷拉著嘴角,“不管,媽媽給我的,我就不給他們。”
徐壯實之前剛來鄉下,對照顧他的那一家人是敢怒不敢言,以為他們對自己很好很好。要不是夏爸爸,他才不知道他之前吃得飯是喂雞喂豬的豆腐渣,要不是夏媽媽,他還以為大孩子就應該睡在木板上。
要不是夏瑤,他或許還會認為村子裡的孩子們討厭自己,是自己做得不夠好。
他不喜歡那個家,不想把媽媽送的東西留在那裡。
“我們去找幺幺吧,”徐壯實轉移話題道,正說著,他把手伸進了口袋裡掏來掏去,“我也給幺幺帶了禮物,我們去給幺幺吃呀~”
徐壯實從口袋裡拿出了一隻金屬盒,上麵印著一些外國文字和絢麗的圖案。這盒子彆說是在集市上,就連市裡的商場也不見得能看到。
是他媽媽給他買的進口糖,他一顆沒吃全都帶來了。
“姐姐不讓幺幺吃多,我們把糖磨碎,一天隻給它吃一點點,好不好?”徐壯實一邊說一邊用
手指比劃著。
他也想把媽媽給自己帶的禮物分給幺幺一些。
夏瑤用口袋裡那顆糖騙了幺幺快兩個月,眼瞅著糖塊就要化成糖漿了,幺幺還一口沒吃上呢,每天就隻是聞一聞
不能吃太多就少吃一點嘛,一丟丟,黃豆,哦不,是像綠豆那麼大的一丟丟。一天少喂它一丟丟,和竹筍和竹子摻在一起,總不會再挑食了吧?
看他那一臉真誠的樣子,夏瑤也心軟了:“好吧,三天喂半顆,絕對不能多。”
吃了一整個冬天,蜂箱裡的蜂蜜也快吃完了,總是吃竹子和窩窩頭確實太淡了,偶爾喂一點點糖果也好。
隻是幺幺最近在控製體重,這種人工製作的糖果還是少喂一點比較好。
吸溜吸溜~
幺幺的舌頭一下下地蹭著徐壯實手裡的那顆糖果,眼睛裡興奮地直冒光,好久沒有嘗到這麼香甜的滋味了,一下就勾起了它從前的回憶。
“嗯!”
就是這個味!
吧唧著嘴巴細細品了品,幺幺狐疑的小眼神落在了他身邊的夏瑤身上:它每天也有吃糖哎,為什麼味道會不一樣呢?
徐壯實數著次數呢,夠十次後立刻把糖給收了回來,重新放進了盒子裡:“夠啦,姐姐說你隻能吃一點點,咱們過幾天再吃。”
“哎?哎?”
幺幺正吃得歡呢,眼睜睜看著糖果被拿走,給它急得音調都變了。
徐壯實把糖果盒子揣進口袋裡,一本正經地對它說道:“不可以,這次就算你再抱我,我也不給你吃啦。”
吃一塹長一智,上次被幺幺騙的事他至今記憶猶新。
現在的他可不是從前那個單純好騙的小孩子了,他是能看穿壞女“熊”貪吃詭計的大孩子。
像鋼鐵一般堅硬的心,絕對不會再被它蒙蔽!
幺幺見徐壯實一臉堅定根本不給自己演戲的機會,意識到吃不著糖果後,它不高興地揉了揉臉,轉過身跑到了金蛋呆著的那棵粗樹下,猶豫片刻後,“蹭蹭蹭”地爬了上去。
平平安安剛出生的第一個月,它恨不得二十四小時把它們抱在懷裡。現在孩子一天天長大了,不僅吃奶時乳牙咬得它疼,平常不睡覺時也鬨騰個沒完。
除了喂奶、睡覺幫著排便之外,幺幺幾乎不愛帶孩子,不是在洞口趴著睡覺,就是爬到樹上打盹,屬於看到孩子就煩的階段。
金蛋也是一樣,被平平安安煩了兩三個月,它都覺得自己要得產後抑鬱症了。
沒有了孩子在身邊鬨騰,它們還是像以前那樣,幺幺吊死鬼一般趴在樹杈上,懸垂著四肢睡覺,金蛋在它的身上做著“毛發護理”。
曬著太陽吹著風,聽著鳥鳴睡著覺,日子好不愜意。
從旁邊拿出一筐竹條,徐壯實又繼續編著那隻沒做完的竹球。他手指的協調性很差,所以做得很慢,不過勝在他有耐心,做了這麼幾天,基本編得差不多了。
“這隻球是給幺幺的?”看著那
隻比巴掌還小的雛形,夏瑤問道。
徐壯實噙著嘴,憨傻地笑著:“是給恒恒的。”
撥開竹筐上麵的那一堆竹條,下麵是好幾個竹球,有的大、有的小,基本上每一個都隻做了一半。
做竹球的步驟分成三部分:起頭、編織、收尾……他怕自己是狗熊掰棒子,做一步忘一步,索性就重複做著同樣的一步,這樣每一個球都能同時開始、同時結束啦。
“這個是給幺幺的,這兩個是給平平安安的,這個……是給媽媽的。”
提到媽媽,徐壯實的臉上又露出了甜甜的笑。
來到鄉下後,徐壯實一直想給媽媽送一些東西,就像每次媽媽出門回來都會給他帶玩具一樣。
他之前學著嬸嬸曬了一些菜乾筍乾,結果都被嬸嬸收走了,也從山上摘了不少的鮮花,可沒幾天就凋謝了。
還好夏爸爸教他怎麼用竹子做玩具,等做好了下次叔叔進城正好可以帶給媽媽。
看到徐壯實認真編織的模樣,夏瑤試探地問道:“你媽媽把你送來,你……會埋怨她嗎?”
徐壯實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會,我知道媽媽愛我。”
徐壯實的媽媽嫁給了他的後爸,又替後爸生下了孩子,他們自然會更看重屬於他們三個人的小家庭。徐壯實心裡清楚,那個家不是自己的家,他不屬於那裡,所以他不會怪媽媽。
況且媽媽給他找了新的家,還給他送了禮物,對他很好很好的,怎麼會不愛他呢?
“好想把球球親手給恒恒,”想到家裡的弟弟,徐壯實臉上堆滿了幸福的笑,“恒恒一定會很喜歡~”
他的世界簡單而單純,媽媽和弟弟對他好,他也要對媽媽和弟弟好,至於那個不喜歡他的後爸,不去想他就好了。
“欸?”
徐壯實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自己身後,一扭頭,就看到自己的衣服上多了一雙手。
“金蛋?”
金蛋的雙手正貼在他的衣服上,抬頭和徐壯實對視了一眼後,弱弱地把手縮回去,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低下了頭。
“你是在幫我抓虱子嗎?”
意識到自己不小心嚇到了它,於是又把衣服的衣角遞到它手裡,“給你,繼續抓吧。”
得到徐壯實的同意後,金蛋的動作明顯更大膽了,左扯扯右拉拉,隻是不太像是抓虱子,更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姐姐,這個怎麼弄?”把手裡編了一半的球遞到夏瑤麵前,徐壯實問道。
夏瑤把球拿過來,放慢手裡的動作讓他可以看清楚細節:“先這樣,用手指頭按住,然後再從這裡穿過來,你看,這有兩層,剛好就是中間的這一層……”
徐壯實的頭垂得很低,認真地聽著夏瑤的每一句話,目光跟著她的動作走,恨不得一頭紮進這隻竹球裡。
夏瑤:“你試試?”
徐壯實:“好。”
直起身把竹球重新拿過來的那一刻,徐壯實感覺口袋裡好
像有什麼東西不見了,伸手一摸……
糟糕!是糖果盒子!
等他扭頭準備抓小偷的時候,小偷已經咬著糖果盒子竄到樹上去了。把糖果盒子交到幺幺的爪子裡,金蛋看著樹下的徐壯實淡淡地打了個哈欠,完全沒有半點悔改的意思。
偷?分明是你讓我拿的,不能怪我。
“壞金蛋!臭金蛋!”
徐壯實急得直跺腳,衝著樹一個勁兒發泄心裡的不高興:“媽媽說偷東西是壞孩子,金蛋就是壞孩子!”
不對,幺幺才是最壞的壞孩子!
是它教唆金蛋偷糖吃的!
為了吃一口糖,幺幺真是太拚了。上一次貢獻出了影後級的演技不成,於是這次轉換思路,找了個幫手。
它想得還挺全麵,知道金蛋個子小又靈活,讓它下手最合適不過,但凡換成黑妞……不對,黑妞不聽它的話,它隻聽夏瑤一個人的。
“嗯嗯!”
坐在樹上,幺幺雙手捧著糖果盒子,聞著裡麵鑽出來的味道。前後搖晃著自己的兩隻大jiojio樣子彆提有多得意了。
撒嬌的女人好不好命不知道,但是有糖吃的女人一定好命!
夏瑤仰起頭指著幺幺,警告它道:“幺幺,不許吃!你要是敢打開盒子,以後就沒有蜂蜜吃了!”
幺幺舔了舔嘴唇,隻顧著研究怎麼把糖果盒子打開了,把她的話當成了耳邊風。
進了它的手,就不可能再交出去。蜂蜜?哪有糖果甜啊~
可是這盒子好難開啊……
幺幺又是拿牙咬、又是往樹上磕,還放在掌心裡拍,奈何這鐵盒子實在是太硬了,給它急得齜牙咧嘴,鼻子都在跟著用力也沒能打開。
“啪!”
可惜,鐵盒子最終還是被幺幺的牙齒打敗了,放在嘴裡“噠噠噠”地咬了好幾下,終於斷成了兩截。
來回晃了晃那兩半盒子,好半天才裝在裡麵的那顆糖才掉在它的肚子上。
“嗯?”
幺幺不可思議地盯著肚子上的糖,哼了一聲。
怎麼,怎麼隻有一顆?它那麼大的一盒糖都去哪裡啦?
捧起盒子又來回看了看,確定裡麵隻有一顆糖時,它剛支棱起來不久的兩隻耳朵又耷拉了下來,氣得它又開始衝著自己的肚皮撒氣。
“你裡麵就裝了一顆糖?”夏瑤驚訝道。
徐壯實:“姐姐說一顆糖要吃三天,我就隻放了一顆。”
夏瑤:“那其他的糖呢?”
徐壯實往身後一指:“都在姐姐的屋子裡放著呢。”
好家夥,誰說徐壯實沒心眼,他竟然還知道不能把糖全放在身上呢。
這叫什麼?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
中午回家吃飯時,村子裡的路被堵得水泄不通,夏家門口烏泱泱地擠了好些人,全是夏瑤沒有見過的麵孔。
“怎麼?以為他是傻子就打量著騙他是吧?”
“大夥都來瞧瞧!這都是這老兩口做的醃臢事啊!騙人又騙東西!”
“這世上咋會有這麼沒有良心的人啊?連傻子的東西都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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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收留徐壯實的林家二老。平常他們完全不管徐壯實去了哪,今天倒是比親生爹娘還親,話裡話外都是對徐壯實的關心。
林家那兩口子是長安村出了名得利索,尋常人都不一定能說得過他們夫妻倆,更何況是老實本分的夏家兩口。
光是他們兩口子還不算完,林家還帶了不少村裡人守在外麵,勢要讓夏有才他們倆吃點苦頭。
還好,住在陳寡婦也是在村裡罵了幾十年的悍婦,有她幫襯,夏有才和李招娣才被他們倆囫圇吞了。
“你說這話好沒來頭,啥叫騙?你倒是把徐壯實拉來看看怎麼事啊?”陳寡婦雙手往腰間一叉,中氣十足道。
王二姨把擋在門口的人推搡開,手裡抄著一把笤帚,氣勢也一點不比守著的壯漢差,“算賬是吧?來來來,來個人去把那傻子給我叫回來!他回來前,我看看誰敢踏進夏家的門!”
平常彆看她們總在村頭拌嘴,一點雞毛蒜皮的事就能惦記好幾天不說話。真要是碰上事了,喝著同一口井長大的同村人可是團結得很哩。
動手?碰她一指頭試試?
“夏媽媽!夏爸爸!”
聽到林家父母的吵鬨聲,徐壯實頓感大事不妙,趕緊擠著人堆跑了過來。
雙臂一橫堅定地擋在他們身前,向來在林家人麵前做小伏低的徐壯實,儼然成了可以托付的高大壯漢。
“你們乾嘛?夏爸爸夏媽媽沒有指使我,是我自己要把東西拿來的!”不知道是誰給了徐壯實這麼大的膽子,他竟然敢扯著嗓子衝他們叫喊。
林母愣了一下,努力克製著想要揪他耳朵的念頭,咬牙切齒道:“壯實,這是你娘給你寄的,你給外人算什麼?你還小,可彆被他們三兩句話給騙了!”
“說吧,是不是他們讓你拿的?他們想昧了你的這些東西?”林父手臂往後一背,不怒自威道。
“沒有沒有!”
徐壯實快速地搖著頭,沒有聽從他們話裡的暗示:“是我自己要給夏爸爸夏媽媽拿來的,他們待我好,我就要把東西給他們,偏不給你們!”
“呦?”
王二姨聽出了他的意思,斜著眼在林母身上掃了一圈,譏諷道:“聽這意思,是你們兩口子對人家不好啊?人家寧願把東西拿給‘外人’,都不肯給你們兩口子用?”
“我咋覺得不是這回事呢?”陳寡婦兩手往身前一疊,說話的語氣和王二姨如出一轍,“莫不是你們兩口子想自己昧了人家的東西,把人逼得不行,才把東西送出去了吧?”
王二姨:“嘖嘖,可真是黑心啊!”
陳寡婦:“可不嘛,跑到人家家門來一出賊喊捉賊?也不嫌丟人。”
兩人像唱雙簧一樣,你一言我一語的,根本不給林家兩口子插嘴的機會。氣得他們倆臉通
紅,嘴皮子直發抖,隻能忿忿地盯著徐壯實。
在他們的印象裡,徐壯實平常碰到點事就嚇得不行,彆說吐出一句話,手腳不抖得跟篩子一樣就不錯了。
不是說是傻子嗎?今天他這反應怎麼跟個正常人一樣?
“沒事沒事,有話咱們好好說,彆太生氣。”
未免徐壯實太過激動,夏瑤走到它身邊輕撫著他的後背。他這段時間已經學會了控製情緒,語言功能不會受影響,手腳也不會因為情緒波動蜷在一起,可不能被這兩口子三兩句話弄得前功儘棄。
不出夏瑤所料,林家這對夫妻果然是那種貪得無厭的人。
私吞了徐壯實他媽給的錢還不夠,他媽寄的東西他們也要全部昧下。
跟他們來的人也不是好貨色,衝著上次夏瑤舉報他們村有人上山偷獵的事,早就恨得牙癢癢了,今天知道他們家騙了傻子的東西,上趕著要來給自己和傻子出口惡氣!
狼狽為奸,蛇鼠一窩!
“大中午的,吵什麼?!”
見事情越鬨越大,孩子們趕緊把村長給請了過來。
村長的聲音一出,場麵瞬間就安靜了。
背著手走到他們兩家中間,他的表情很是難看:“都是一個鄉的,有啥可吵吵的?有話不能好好說?”瞧了林父一眼後,又恨鐵不成鋼道,“你好歹也是個村書記,值得住找這麼多人來啊,這是準備把夏家給拆了?”
村長為人正直、有威望,在周圍幾個村都是說得上話的。他一開口,林父也不得不暫時彎下了直挺挺的腰。
“我這不是怕我大侄子被騙嘛?成天往外跑就算了,現在又把東西往外拿,以後還不得把我們家都搬空啊?”
“沒人騙我,”徐壯實梗著脖子說道,“我拿的都是我媽媽給我的,你們家的我沒拿!”
林母歎了口氣,“傻孩子,你年紀輕輕的,懂啥?”
徐壯實:“我懂,我啥都懂。”
村長常在村裡見到徐壯實,早聽說話他腦子被燒壞了,卻一直沒跟他說過話。趁著今天這機會,正好看看他到底傻到啥地步:“嗯?說說,你都懂啥?”
“我懂夏媽媽對我好,給我肉吃還給我夾菜,嬸嬸從來都不給我吃肉,隻讓我吃豆腐渣和野菜;我還懂夏爸爸會給我洗澡,不像叔叔隻讓我睡木板,還把媽媽給我的糖拿給弟弟吃!”
嗯?傻嗎?這也不傻啊!
說話條理清楚、有理有據,雖然磕巴了一點,但一點都不像是話都說不清楚的傻子啊。
說完,他又拉起了村長的袖子,帶著哭腔央求道:“大伯伯,你讓我把東西給夏爸爸夏媽媽好不好,他們待我真的可好了,我不想給叔叔嬸嬸……”
“瞧瞧,誰說傻子不懂事?”陳寡婦拍了拍袖子上的灰,陰陽怪氣道,“誰對他好,他心裡都記著呢。”
王二姨:“就是,人家娘又不是不給錢,天天往你們家送錢還不給口肉吃,真叫個不要臉!”
來之
前,林家父母隻盼著吵起來的時候徐壯實能開口說話呢,因為知道他一開口就會顛三倒四,不僅咿咿呀呀地說不清楚,太激動甚至手腳還會捏成小兒麻痹的模樣。
到時候還不是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彆說顛倒黑白,給他們安個拐賣人口的罪也不是不能夠。
誰能想到呢?成天在家裡不說話的傻子,今天這小嘴兒嘚啵嘚啵個不停。口水不噴了、嘴皮子利索了,就連手腳也不跟著扭了。
本想著讓他和夏家出醜呢,沒想到出醜的竟然是自己。
彆說是林家的夫妻倆了,聽徐壯實顛三倒四地說了這麼多,跟著來的其他人也沒了凶神惡煞的氣勢。
說是來給傻子和自己出口氣,結果跟著他們兩口子沾了一身的騷氣!
左瞧瞧右看看,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李招娣把收音機收進布袋裡,從身上拿下來遞到了林母麵前:“妹子,這收音機你們拿回去吧,我們不要了。”
“不行不行,”徐壯實拉住她的手臂,一個勁兒地搖著頭,“這是媽媽送給我,我送給夏媽媽的,不能拿,誰都不能拿!”
王二姨哼了一聲:“聽聽,還說是騙他偷來的嗎?你們要是對他好,這收音機進得不就是你的口袋了?”
聽徐壯實說了這麼多,村長也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了,“孩子送你的,你就拿著。家裡添了張嘴天天吃飯,這點東西收了就收了。”
扭頭看向林家兩口子,村子的臉“唰”地一下就冷了下來:“我都不曉得你們兩口子怎麼想的,人家娘又不是不給你們錢,苛待他做啥子?萬一人家娘把人家送走,你們還能有這份……對吧?”
本想著說是“收入”呢,可看在他大小也是個官,才沒有把話說得那麼直白。
“誰對他好,他心裡清楚,他想把東西送出去就讓他送嘛,他也不傻,”看了眼徐壯實,他挑了下下巴,“是吧?”
徐壯實用力地點點頭:“是!姐姐說我可聰明了!”
林母臉上難看極了,卻還是不得不賠著笑臉:“我,我們這不是也是怕他,怕他被騙了嗎……這麼多東西往外拿,擱誰也不放心。”
“您放心,我們以後知道該怎麼做了。”
林父皮笑肉不笑地回著村長的話,話音剛落,刀子一樣鋒利的目光就落在了徐壯實的身上。
村長:“事情說開就行,好了,沒什麼事就快帶著孩子回去吧,回去好好吃飯,對他好點。”
送他們走時,村長也不忘叮囑徐壯實幾句:“以後出來或者帶什麼東西記得給叔叔嬸子說,他們也是擔心你,知道不?”
徐壯實:“嗯嗯!我知道啦!”
邁出門檻後,徐壯實還不忘回頭笑著跟他們告彆:“夏爸爸夏媽媽夏姐姐!我回去吃飯啦,明天見!”
看他那天真爛漫的表情,夏瑤勉強抬了抬嘴角,朝他揮揮手:“再見。”
徐壯實走後,夏瑤和李招娣同時歎了一口氣,拿笤帚掃著地上的土坷垃,
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這是咋了?得個收音機還不高興?”王二姨疑惑道。
陳寡婦:“是不是怕他們以後還會來找茬?彆怕,他們不占理,還能鬨翻天不成?”
瞧了眼那台嶄新的收音機,李招娣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鬨倒是不怕,我是怕姓林那兩口子以後會給壯實穿小鞋。”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被下了麵子,是個人心裡都咽不下這口氣。
徐壯實沒心眼,當麵說他們不給自己肉吃,不給自己床睡,林家那倆人表麵上答應得怪好,背地裡指定是要使壞的!
李招娣:“瑤,壯實跟你說過他城裡的家在哪不?下次去城裡,得給他娘說說這事。”
“沒。”
夏瑤搖了搖頭,“問了好幾次,他什麼都不知道。”
她何嘗不知道把這事兒告訴他媽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他媽肯定不知道他被苛待的事,否則肯定會給重新換一家人的。
可是徐壯實根本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隻說是個大房子,周圍還有很多大房子。路名?街號?他一個都記不住。
所以,能聯係上他家人的隻有林家那兩口子,不過他們是不可能讓徐壯實跟他媽聯係的。這麼個搖錢樹,他們得把持一輩子呢,不榨乾流出的每一分錢,才不會罷手!
攤上這麼個醃臢的家庭,還好今天是在長青村有村長給他撐腰,可以後呢?
沒媽的孩子像棵草,徐壯實以後的日子怕是要更難了……
不出所料,後麵一連好幾天徐壯實都沒有再來過。
吃飯時少了個人,聊天時少了張嘴,沒有了徐壯實,家裡的人氣兒也少了大半。
早上天蒙蒙亮,夏有才和夏瑤便開始收拾兔籠,陳寡婦挨個數了一遍,確定是十五隻後重新把剩下的兔子在其他籠子裡分了分。
今天又一窩的兔子能出籠了,趁早上城裡的馬路沒什麼人,得趕緊拉去餐館賣掉,順便再帶幾隻仔兔,或許城裡人看得新鮮也會當寵物買回去。
“要不我去找老大跟你們去?”看著不太平穩的板車,陳寡婦拿起鑰匙往外走。
“不用不用,”夏有才趕緊叫住她,“我陪著去就行了,老大家裡事情多,不用煩他。”
前幾天原本說是讓徐壯實陪夏瑤去的,他力氣大拉幾十斤的車也不耽誤走路,不過現在,隻能是夏有才親自跟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