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澈意識昏昏沉沉了一整夜,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再睜眼時,天已經亮了。
她身上蓋著兩件已經乾了的外衣——雖然因為墜崖後又落水,已經變得有些破了。
李青梧則報膝靠坐在她旁邊,腦袋低垂,看樣子,就以這個姿勢守了一整夜。
秋澈舔了舔乾燥的唇,看了眼外麵的天色,略有些艱澀地支起身。
她伸手去拍李青梧的肩膀,動作很輕,明明是在叫醒對方,卻像是生怕驚擾了什麼一般:“青梧……醒醒。”
李青梧茫然地抬起眼皮,似乎還沉在睡夢裡沒回過神。
秋澈低聲道:“天亮了。”
她撐過來了。
李青梧難掩欣喜的眼神在觸及秋澈泛白的臉色時,又慢慢沉了回去。
她吸了吸鼻子,起身活動了下僵硬的手腳,伸手將秋澈從草堆裡攙扶起來。
她力氣不夠大,又有雙三寸金蓮的小腳,昨天能一步步背著秋澈找到這個臨時避風港,實在是運氣好。
眼下她也沒有進食,又隻睡了兩三個時辰,秋澈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讓她身子都不由晃蕩了一下。
兩個單薄纖瘦的身影靠在一起,難得都是如出一轍的狼狽姿態。
秋澈注意到她的臉色也不算好看,見她還要蹲下來背自己,不動聲色收回了些力氣,啞聲道:“不用背了,我……”
話音未落,被李青梧抿抿唇,輕而堅定地打斷了:“上來。”
“我們需要有一個人一直保持體力,”李青梧振振有詞,“你發熱沒完全好,我還有些力氣,我先背你。”
秋澈默然,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對的。
如今唯一的欣慰就是,她們都是女子,秋澈身材高挑,稱不上多重。
不再多言,李青梧背著秋澈,很快出了山洞。
“你認得這是哪裡嗎?”環顧四周,一片荒蕪,四處隻有掩映的綠葉叢林,看不到儘頭。
李青梧搖頭:“……我昨日隻急於找到避風所,中間走過許多岔路,已經記不清這是什麼方向了。”
她記不清,半路還昏過去的秋澈就更不知道了。
兩人麵麵相覷片刻,李青梧說:“事到如今,隻能繼續往前走了。”
往後退就是她們來時的那條路,出不去的。
秋澈歎口氣:“也隻能這樣了。”
為了節省精力,接下來的一路,李青梧沒怎麼再說過話。
不知走了多久,走到快要日上中天,走到秋澈在她背上昏過去、又被她焦急地喊得醒來。
秋澈聽著她的喘息聲越來越重,步伐也越來越艱澀蹣跚,恍惚地問:“到哪兒了?”
很長的一段路,都是在圍繞山腳下走的。
但始終沒看到一個人影。
李青梧沒說話。
秋澈意識到不對勁,啞聲又喊了句:“青梧?”
李青梧
仿佛才回神,慢半拍地開口,聲音已經嘶啞得不成樣子:“……不知道。”
秋澈聽了聽周圍的動靜——她是習武之人,聽力要比李青梧好很多:“我又聽見水源了。”
她拍拍李青梧的肩:“放我下來,先喝些水,歇會兒再說。”
李青梧依然是遲鈍地應了一聲,慢吞吞地把人放了下來。
秋澈甫一落地,李青梧身影就晃了一下,被秋澈迅速下意識抓住了胳膊。
她擰眉,發現了不對勁:“……你怎麼了?”
李青梧唇瓣乾裂,看著比秋澈還要蒼白幾分了,卻隻是閉了閉眼,強撐著又站了起來。
“我沒事。”
這哪裡像是沒事的樣子?
秋澈不放心,死死盯著李青梧,想看出她是不是也有哪裡受傷了自己沒發現。
這一盯,竟然真的看出了些名堂。
秋澈忍著頭腦的眩暈,迅速上前幾步,拉住李青梧,帶著幾分急切道:“血。”
見對方眼神茫然,秋澈又看了眼她那雙快要被磨破的繡花鞋,咬牙:“你腳都走出血了,沒感覺的嗎?”
李青梧遲鈍地低頭看了一眼,又迅速後撤幾步,躲過了秋澈要抓住自己的手。
她蠕了蠕唇:“不要緊。”
秋澈快要被她急死了:“怎麼可能不要緊!你過來,把鞋子脫了我給你看看——”
剛上前一步,李青梧又如避猛虎般,再次往後撤了三尺遠。
氣氛猛地僵住。
秋澈的手頓在半空中,許久,意識到了什麼。
“你……不想讓我看?”
李青梧閃躲著,輕輕點了點頭。
“為什麼?”
李青梧垂眸,身體呈現出一種抗拒的姿態來,莫名顯得眼熟。
她從唇齒間擠出來一個字:“醜。”
秋澈哭笑不得:“不醜。”都這個時候了,當然是傷勢最重要。
李青梧仍然搖頭,說:“不,醜。”
秋澈耐心解釋道:“不醜,我也不會嫌棄你。你就脫下鞋子看一眼行不行……”
但不管她怎麼說,李青梧嘴裡從始至終,都隻有那句話:“不要。醜。”
第三遍時,秋澈聽見了她語氣裡隱約的顫抖和哭腔。
她停下勸說,沉默投去一眼。
李青梧已經側過首,努力不讓自己在這種時候顯露出矯情且脆弱的姿態來,白皙的脖頸因為哽咽而凸出幾根細莖。
她眨了下眼,沒讓眼淚落下,語氣低低道:“彆看——求你了。”
大概也是覺得自己此時的堅持或許顯得有些莫名其妙,李青梧明顯不想在這件事上浪費時間,被秋澈逼得眼眶都有些紅了。
這不是發生爭執的好時候。
秋澈沒再堅持,而是默然轉身,輕聲道:“好,那我不看——你自己檢查一下,如果有傷口,要去水邊洗一洗……”
良久,她終於